許侯爺自宮裡出來後,外麵天色已暗。
徐夫人一早擺好了席麵來給眾將士們接風洗塵,因著天氣暖和,她命人將桌案搬去了武場內依次排成排,每桌備上精致的菜肴。
臨近生產,她覺得行動越發沉重,從房內行至府門前這點子距離也要花費許多體力,但她依舊一早到達門前張望等候著。
離得老遠,她一眼望見了端坐在高頭大馬上逐漸走近的許侯爺,徐夫人揮舞著手中的帕子招呼著。鄧硯塵跟在許侯爺身側的位置,側首時瞧見侯爺眉眼中流淌的笑意。
自他入京的這些年,看見聽見高門貴府裡夫妻關係不睦,家宅不寧,寵妾滅妻的事多了去了。
唯獨許侯爺夫婦多年來感情如初,即便侯府子嗣稀薄恐陷入後繼無人的困境,許侯爺對此也不強求,一如當年般守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從未有過動搖。
鄧硯塵扭頭看向身後的馬車,那個姑娘自車簾中探出頭,回應著徐夫人的招手,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
在看到他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時,小姑娘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瞪了他一眼,隨即縮回馬車中去。鄧硯塵不由自主地笑得開懷。
在愛裡長大的姑娘,大方爽朗的同時帶著女兒家的嬌氣,從不吝嗇於給予彆人溫暖。
黎瑄待他不薄,但在將軍府乃至偌大的京城裡,他也不得不時時刻刻壓抑著自己,謹小慎微地行事。
越是這樣,他越是想縱容那個姑娘在他麵前的驕縱任性,就仿佛看見她過得開心快樂臉上洋溢著笑容時,自己也能跟著開心起來。
他扭回頭,繼續牽馬前行。
一行人到達府門前時,四房周氏扶著徐夫人緩緩走下台階,上前迎接著。
周氏率先開口笑道: “兄長若是再不回來,嫂嫂都要望眼欲穿了。”
許侯爺上前扶住夫人的手臂,眼中滿是疼惜: “你大著肚子,怎麼不在房裡等著。”
徐夫人笑容滿麵: “無礙,家中大小事都是四弟妹打理著,左右我也是閒著沒事,出來走動走動。”
“這段時間,辛苦四弟妹費心照料了。”
周氏擺了擺手,道: “兄長說得哪裡話,一家人有什麼謝不謝的,照顧長嫂也是我這個當弟妹應該做的。"
許侯爺道了謝,隨
即低頭看向徐夫人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聞言,徐夫人側身看向站在許侯爺身後的鄧硯塵道: “硯塵,演武場備好了席麵,勞煩你帶著一眾將士們過去用膳吧,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同府中下人提,替伯母招呼好諸位兄弟。"
鄧硯塵拱手行了禮,正欲帶人往演武場方向走時,又聽見徐夫人叫住他。
“聽聞你回來,伯母一早備下了些東西留給你。小舒啊,一會兒你去阿娘屋裡將那個絳紫色的包裹拿出來,給你硯塵哥哥送過去。"
許明舒正站在原地發呆,聽見母親喚自己忙點點頭道: "知道啦。"說完,她正欲邁步跟上父親母親時,聽見鄧硯塵在她身側輕笑了一聲。許明舒微微皺眉,有些疑惑。
她一早就發現了,鄧硯塵自從宮門回來後就顯得極為不正常。不僅時不時的回頭看她,眼裡還一直帶著莫名其妙的笑。許明舒狐疑地看向身側的人,問道: “你笑什麼呢?”鄧硯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卻笑得更盛。
“喂,你到底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啊,彆賣關子了?”
鄧硯塵微微低頭,看向她認真道: “你真想知道?”
許明舒點點頭,見鄧硯塵一副謹慎的模樣,誤以為是什麼不能為外人知道的秘密,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幾分。
片刻後,鄧硯塵俯下身,炙熱的氣息撫過她耳廓。
她聽見他低聲緩緩開口道: “硯塵哥哥。”
許明舒愣在原地,一臉呆滯地看著那人在說她耳邊說完這四個字後揚長而去。
夜裡,結束了一整日的奔波,鄧硯塵回到房裡終於能卸下身上的輕甲,舒展雙臂準備休息。想是得了徐夫人的囑咐,晚膳過後侯府的小廝引著他來到離演武場不遠處的廂房內。屋內收拾的乾淨整潔,一應物品俱全,香爐裡燃著安神香,味道淡雅清新聞起來心曠神怡。原本他還打算去和其餘幾個親衛房裡擠上一晚,如此一來倒是省去了他許多麻煩。房間內的被褥是新的,邊角處折痕明顯。
鄧硯塵打量了許久,方才輕手輕腳地將衣物掛在床榻旁,像是不忍破壞床榻上的整潔。
廊下腳步聲響起,鄧硯塵透過敞開的窗看見一抹纖細的身影在樹蔭下晃動,她麵上帶著笑,一直同身邊的丫鬟低聲說著什麼。
窗外蟲鳴聲
陣陣,淡紫色的藤蘿花爬滿了紅木欄杆,那抹月牙白色的身影經過時,宛如月光自長廊內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