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恨那個男人,都沒法在心裡偷偷罵偷偷恨。
珠世回到她以前的家,取下了阿春以前送她的風鈴,妥善地收好了它。
然後不舍地望了一眼這個曾經充滿溫馨的小屋,轉身離開了。
不久後,無慘就將珠世帶到身邊,一起在黑夜裡出沒。
珠世不知道跟在鬼舞辻無慘身邊的日子還有多久。
她在等。
她在熬。
她在祈求一個機會,能結束這一切。
她沒有等太久。
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她跟著無慘走在一片竹林裡。
夜晚山林的路並不好走,不過這一切對夜間視力很好的鬼來說沒什麼影響。
珠世麻木地跟著無慘走著。
突然,她感受到前方傳來同類的氣息,和另一種熟悉的血液的味道。
那個氣息讓珠世渾身發冷。
是阿春,不會錯。
她出事了。
珠世十分感激那日晚上阻止了她的清原春日。
但同時她也無顏去麵對她。
有一天,她聽彆的鬼提及鬼殺隊有了新的柱,是個白發藍眼的年輕女孩時,她在心裡悄悄欣慰了一下。
雖然沒能親眼見證阿春成為柱,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會忍不住為她感到高興。
阿春對她說過,鬼殺隊的每一個隊士在入隊的時候,都抱有著強大的信念和必死的決心。
和鬼戰鬥,不是小孩子所說的打打殺殺鬨著玩。
前一天還在笑著和自己說“一起努力吧”的隊士,過幾日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是常有的事。
阿春給她說起這些的時候,珠世心疼地摸了摸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的頭:“阿春,要小心,彆死掉哦。”
女孩微笑著點點頭,微微提高聲音,像是要證明自己一般說道:“姐姐放心吧,我可是很厲害的!”
那個總是輕輕朗朗笑著和她說話的女孩死在了天寒地凍的雪夜。
無慘停了下來,他看著麵前的鬼,緩緩開口道:“晚上好,半天狗。”
半天狗變成了原本畏畏縮縮的形態,他顫抖著身子,一下子匍匐在地,哆嗦著嗓子說道:“晚,晚上好,無慘大人。”
鬼舞辻無慘盯著雪地上還沒涼透的屍體看了一會,突然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又殺了一個柱。乾的很不錯,半天狗。”
半天狗顫巍巍趴在地上:“謝謝無慘大人,無慘大人,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無慘眼皮子沒抬一下,像是對蒼蠅說話一般:“走吧。”
半天狗飛也似地遁走了。
無慘走到春日的屍體旁邊,蹲下來,對著屍體伸出手指。
珠世眼觀鼻鼻觀心,儘量控製著自己,不讓無慘發現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冷不丁得,無慘慢悠悠問道:“珠世,當年差點殺了你的人就是她吧。”
珠世的瞳孔驟然緊縮。
無慘問的話根本不止這一層意思!
無慘在問她,珠世,當年阻止你吞噬你的家人的人,就是她吧。
珠世沉默不語。
她想,或許她今天終於可以結束這痛苦的一生了。
無慘冷笑一聲,說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她還有一部分細胞活著,我現在還是可以將她轉化為鬼。”
他將手指抵到春日的額頭上,開始注入血液:“這樣的人變成鬼,肯定會變成我強大的戰力。你說是吧,珠世。”
珠世目眥俱裂,她伸出手,試圖扯住無慘袖子阻止他——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哢擦哢擦,踩著雪,一步一步,聽聲音十分沉穩。
越來越近。
有人來了。
珠世悄悄收起伸出一半的手。
鬼舞辻無慘停止了對春日的血液注入,他擦乾手指上的血跡,站起身來,眯著眼睛,側目望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眼眸明亮的男人將深紅色的長卷發高高束起,他帶著刀,一步一步穩穩走來。
繼國緣一拔出刀,使用者日之呼吸,揮出氣勢強大的劍技。
日輪刀似乎被灼燒一般,帶著太陽的熾熱砍向無慘。
鬼舞辻無慘不敵緣一,倒在地上。
緣一看到了一旁春日的屍體,原本周身環繞著的淩冽的氣勢更加強烈了。
珠世第一次看見無慘這麼狼狽。
她目不轉睛地,死死得盯著試圖接回自己頭的鬼舞辻無慘。
此刻,她滿心都是對無慘深深的詛咒——
快消失。
快消失!
快消失快消失!
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吧鬼舞辻無慘!
快去死啊!
下地獄去吧!
可惜的是,無慘沒有下地獄。
他逃走了。
珠世終於忍不住了,她跪倒在地大聲痛哭起來。
為什麼啊。
為什麼他就是死不了呢?[1]
緣一看了她一眼,又俯下身去查看春日的屍體情況。
清原春日的眼睛睜開了。
藍色的眼睛裡不含一絲機質,冷冰冰的沒有一點高光。
阿春和當時的她一樣,失去記憶了。
“阿春,阿春,醒醒啊,阿春!!”珠世瘋狂地吼著春日的名字,但是春日麻木的眼神依舊不為所動。
繼國緣一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他眼神悲傷地看著變成了鬼的清原春日,鄭重對春日說了一句“阿春,抱歉。”
隨後便抽出刀,再度使出劍技。
日之呼吸—萬裡晴空。
日輪刀劃過,劃出一道圓形軌跡的斬擊,如同晴空下的太陽,無比耀眼。
這氣勢龐大的一擊斬下去,可以使春日一刀斃命,免受其他痛苦。
緣一慎重地想。
在珠世撕心裂肺的“阿春——”中,對準春日的脖頸,毫不猶豫地斬了下去。
然而,清原春日在日輪刀快接觸到她的前一刻消失了。
探查不到她的氣息,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就這麼突兀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