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顧玄鏡(1 / 2)

白月光替身自儘後 寧歸 10010 字 8個月前

二十四骨油紙傘撐開在車廂門側,綿綿密密的涼雨砸落在傘麵,淅瀝聲格外清晰。須臾,順著傘骨滑落的春雨彙成雨幕。隨著雨幕晃動的,是那緩緩撩開的錦簾。

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傘底。

顧禮微低了頭:“王爺。”

重景德也沒料到近年來已經鮮少理事的鎮南王會因這等子小事兒而現身,因而愣怔了片刻,但到底是經曆過風浪的人,不過須臾,他便斂了神色:“王爺。”

傘下那人微頷首,還了半禮,而後緩步走向那青衫少年。

虞歸晏在聽見那兩聲“王爺”時便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旋即,視野裡便出現了那一抹古樸雅致的雪白衣袍。

眼前的一幕與意識消散前顧玄鏡來長樂院那一刻重合,似乎是顧玄鏡推開了寢室門,腐朽的氣息消散在了陽光中。

一時間,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現在是夢境,還是那記憶才是夢境。

“抬起頭來。”

薄涼的聲音融在寒瑟的春雨中,覆冰雪意。

虞歸晏猛地從半模糊的記憶中抽離,眼底情緒翻湧,廣袖下的手寸寸收緊。

這不是夢境!

抬頭嗎?可是她還做不到平靜地麵對顧玄鏡,怕未消弭完全的愛恨會控製不住地溢出;不抬頭嗎?可這般做的嫌疑太過大了,顧玄鏡本來就已經開始懷疑她,若是她此刻還不抬頭,以顧玄鏡多疑的性格,必定不會放過她。

時間在虞歸晏的靜默下一點點流逝,顧玄鏡卻未曾再開口,似乎在耐心地等她的回應。隨著時間的延長,氛圍越發冷凝,寸寸凝結成冰。

思忖良久,虞歸晏闔了闔眼,緩慢地抬起頭,漸漸上移的視線中出現了顧玄鏡如丹青聖手勾勒的清冷眉目。

她的視線避開了他那雙寒涼的眼,虛虛定格在他的身上。比之記憶中的他,眼前之人容顏未變,可那一身上位者的威儀卻越發迫人,似乎年少的青澀輕狂已經徹底沉澱,尊貴雍容,喜怒難測。

隔著厚重的雨幕,顧玄鏡清涼的目光落在青衫少年雄雌莫辯卻又異常姝麗的眉目間,似乎在尋找什麼,又似乎是最尋常不過的打量。

少頃,他沉沉問道:“涼州人氏?”

虞歸晏腦中“嗡”的一聲炸開。分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可聽在耳中卻猶如有千軍萬馬嘶鳴,硝煙翻騰,讓本就惶恐不安的她徹底失了平靜,難以言喻的恐懼爬上心間。

顧玄鏡認出她了?

可是怎麼可能!

良久的靜默。

顧玄鏡似乎沒瞧見狼狽倒在地上的青衫少年微微顫抖的身體,古井無波般開口:“不肯說?那就隨本王去隆宴宮交代清楚。”

此言一出,重景德徹底震驚,可見隨行的鎮南王親兵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又覺得自己過於緊繃了,鎮南王親自審問心懷鬼胎之人倒也不算小題大做。

顧義雖也明白自家王爺的行徑有些過了,難免引起驚駭。可自王妃自儘於靜心湖之後,即便所有人都清楚王妃已經不可能回來了,但王爺隻要遇見與王妃有半分相似之人都要抓回去審問一番。

哪怕這麼些年來都是一無所獲,王爺卻一如既往,像是不找到王妃便誓不罷休。

可王爺這次竟然懷疑到一個少年身上,在他人看來,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

但無論如何,軍令如山,顧義向暗處的顧書打了一個手勢,顧書便要現身將還倒在地上的虞歸晏帶走。

虞歸晏方才被顧玄鏡一句“涼州人氏”嚇得魂飛魄散,可稍一冷靜,方才意識到自己自亂了陣腳,正想抓住最後的時刻向顧玄鏡解釋,可在看見顧義的手勢之後,心間的畏懼頃刻間化作一道道戾氣,在體內橫衝直撞,眼底的怨恨再也忍不住地就要翻騰而出。

每一代顧氏家主身邊都有武功高強的四大親隨,其一負責照料家主起居,其二負責護衛家主安全;其三負責協助家主處理政務;其四則負責統領顧氏一族暗衛。

顧玄鏡身邊的四大親隨分彆名喚顧禮、顧義、顧詩、顧書。

若是一般的犯人,也就讓顧義帶下去了。可她不過是擋了顧玄鏡的路,顧玄鏡竟然讓統領暗衛的顧書來帶走她!

她絕不能被顧書帶走!被顧書帶走,與回到那座囚籠有何差異!

虞歸晏咬緊牙關,身體像一根緊繃的弦,一觸即發。若是顧書真的現身,她寧可......

虞歸晏的思緒還未理清,一道輕快明朗的聲音便自遠處傳來:“父親!喬兄!”

凝滯緊繃的氛圍被這突兀的聲音打散,虞歸晏醞釀好的話也卡在了唇邊,隻見一同樣青衫的少年撐傘自街道那頭輕快而來。

其餘人也瞧見了那少年。

重景德不由蹙緊眉心:“尋譯?”

待那少年走近了才發現,他手中拿著幾串紅得極其剔透的冰糖葫蘆,甚至嘴裡還叼了一粒。

少年見虞歸晏狼狽地倒在地上,蹙了蹙眉心,立刻不由分說地趕開把刀架在虞歸晏脖子上的禁衛。

禁衛皆是重景德自皇宮帶來,自然見過重尋譯,見重尋譯竟要真的握住刀刃,哪裡敢攔重尚書嫡子,又怕手中刀劍傷到了他,隻得不斷閃躲,但重尋譯可不管受到掣肘的禁衛,一心隻想把虞歸晏拽起來。

一來二去之下,重尋譯已經成功避開禁衛,把虞歸晏扶了起來。

扶了虞歸晏起身,重尋譯又把手中的冰糖葫蘆一股腦地塞給了她,孩子氣地抱怨道:“喬兄讓我好找!我就去買個冰糖葫蘆的功夫,你就不見了。”

虞歸晏愣怔地看著少年一係列稱得上極其霸道無禮的舉動,錯愕不已,直到少年將微微帶著他指間溫度的糖葫蘆塞到她手中,她才逐漸緩過神來:“你......”

“我什麼我!”少年又塞了一顆糖葫蘆到嘴裡,“彆以為這樣磕磕巴巴裝可憐就能逃過明天請我吃酒的命運!”少年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道,“沒門!”

虞歸晏被少年一連串話堵得根本沒法開口,其實她隻是想問一句他認識她嗎?

可轉念一想,她這具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說不準還真和這少年認識。

重景德見狀,眉心蹙得更緊,低聲訓斥道:“尋譯,不得無禮!”

重尋譯似這才想起來還有旁人在,遂趕緊把虞歸晏護在身後:“父親,不知道我朋友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般生氣。”他躬身長揖,“若是子安有什麼不對,我在這裡代他向父親請罪,希望父親能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們這遭。”

重景德沒有攔重尋譯的話,隻是眼角餘光瞥向一側的顧玄鏡,見他沒有發怒的跡象,稍稍鬆了一口氣,卻沒有回答重尋譯的話,而是道:“還不過來拜見鎮南王。”

重尋譯吃了一驚,順著重景德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馬車側見了撐著二十四骨油紙傘、一身勝雪白衣的顧玄鏡,旋即一作揖,執的是敬禮:“尋譯見過王爺。”

重景德也隨之躬身行禮:“犬子無狀,驚擾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重尋譯雖然未曾見過封地位於淮安的鎮南王,但鎮南王年少成名、驚才絕豔,與君氏家主一並被世人譽為大秦智囊,他卻是知曉的。

思及此,他不由得好奇地抬了頭,想偷偷瞄一眼傳聞中名滿天下的鎮南王到底是何等模樣。然而才剛剛有所動作便被身側的重景德發現了。

重景德狠狠瞪了重尋譯一眼,見他不老實地向他比了個手勢才低下了頭,氣得鬍髥都晃了晃。

鎮南王麵前都敢放肆,他遲早有一日要被這逆子氣死!

虞歸晏淋了太久的雨,又乍一遇到了顧玄鏡,身子發軟得厲害,沒有了重尋譯的摻扶,便無力地半跪到了地上,手中的糖葫蘆也隨之滾落在地。但這樣的角度卻恰好給了她看顧玄鏡情緒的便利。

即便隔著厚重的雨幕,可她卻清晰地瞧見顧玄鏡在聽了那父子兩的話後稍稍傾斜了傘沿,那淅淅瀝瀝的雨便頃刻間沿著玉骨垂落而下,飄揚到他轉動著的玉扳指上。

顧玄鏡雖然情緒不外露,但他沉思時卻極喜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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