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纏枝蓮玉佩(1 / 2)

她側目望去,隻見空曠的街道上一打馬身影漸近,噠噠的馬蹄聲也隨之清晰,馬背上是英姿颯爽的藍衣女子。

周圍的一切都逐漸安靜,漸暗的天色裡,唯獨那抹藍色越發清晰。

那藍衣女子似乎上了年紀,華發漸生,容顏也不複往昔,連笑容也沒有了,整個人顯得威嚴又冷酷,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猶似一把出鞘的利劍,雖染了霜華,可卻依舊寒氣四溢,而那擔憂的目光卻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與那藍衣女子目光相觸的一瞬間,虞歸晏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瘋狂絕望與不可置信交織翻騰。怎麼會這樣!顧玄鏡分明分毫未變,可一向愛笑、會安慰她、一直守在她身側的長說卻垂垂老矣。

怎麼會!

馬背上,長說微蹙了眉心,勒著韁繩的手無意識地緊了緊,這樣的目光太熟悉了,沉痛而憐惜,與娘娘的目光一般無二。

她漸漸放緩了速度,目光在虞歸晏眉目間逡巡著,多少年來如靜謐寒潭的眼底隱有情緒翻滾,複雜而沉重,那承載了多少載的沉痛仿佛要破體而出,淩厲地刺傷旁人。

虞歸晏微微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是一開口,卻陡然失去了聲音,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都那樣蒼白無力。那般愛笑的長說變成如今這樣,她們之間橫亙了多少載、多少人,又有多少往事。

那些過往於她而言是沉重的,可是於愛重她如命的長說而言又何嘗不是?

她尚且能自私地以自己時日無多為借口,丟下一堆爛攤子給長說,自儘於靜心湖。可是長說呢?她又該如何?

該如何麵對自儘的她?該如何麵對突然失去母親的聞祁的追問?又該如何麵對顧玄鏡的責問拷打?

她發現,她竟然完全想象不出長說這些年到底是如何獨自撐過來的,隻隱隱能從那斑白的華發間窺見一二。

重尋譯隱隱覺得兩人間的氛圍有些不對勁,可他看了半晌,也沒瞅出個一二來,於是他索性開了口:“喬兄,怎麼了?”

虞歸晏一怔,漸遠的思緒被重尋譯突然的聲音重新拉了回來,眼中的霧氣散去,遊離哀痛的目光也漸漸沉了下去。

她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道鎮南王府現如今又是什麼光景,更何況......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光潔無暇的手,更何況她還不知道要如何與長說解釋自己這樣驚世駭俗的重生。

所以現在還不能貿然和長說相認。想通了一切,她斂了情緒,輕搖了搖頭:“觸景生情,想起了些不怎麼愉快的往事罷了。”

虞歸晏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武功不弱的長說聽見。聞言,她眼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隱隱散了些,目不直視地打馬自兩人身前而過。

是她忘了,是她親眼看見娘娘被王爺從靜心湖抱出來,也是她親眼看見娘娘下葬的,娘娘都走了那般多年了,又如何會突然出現在京都。而且這青衫男子明顯很是年輕,看起來還未及弱冠,又如何會是娘娘。

馬跑得不快,可那交織的風雨迎麵撲來,就像是記憶裡某些久遠到快要模糊的過往,她微微闔眼,嘴角勾起一絲向往的弧度,世子終於快要弱冠了,她終於快要可以安心地去追尋娘娘了,希望娘娘還能等等她。

那藍衣身影自眼前奔馳而過,虞歸晏在那一刹那間闔上了眼,她終究是人,有些情緒終究難以完全掌控,一滴淚自眼角滾落而下,無聲無息的融進了雨中。

重尋譯雖然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不懂臉色的人,見虞歸晏明顯沒有想要細細解釋的想法,也不再追問:“那我們走吧。”

虞歸晏追尋著那早已經看不見身影的人,喃喃道:“好。”

她有太多疑問,可是現在都不是時候。

側眸間,眼角餘光中恰是身邊耐心扶著她離開的少年,心底漸漸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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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中,虞歸晏略微沉重地盯著擺在自己麵前的男式衣衫。她剛醒來時,從那河水中窺見過自己的衣衫,隱約記得是男式,後來那名喚“重尋譯”的少年又稱呼她為喬兄,但她都因為心亂如麻而忽略了。

可如今看來,這具身體分明是女扮男裝,年紀也還小得很,所以長得雄雌莫辯了些、沒有喉結也沒有讓人懷疑不是男子。

可是這身體到底是誰的,過些時辰她和那少年分開後到底應該去何處,都還不得而知。

實在想不出些什麼,虞歸晏無奈苦笑,隻能等等出去套那少年的話了,好在那少年看起來不是有心機之人,不然她恐怕就麻煩了。

她一邊思量,一邊拿起一旁的衣服,開始慢慢穿起來。到底是之前在這個時代活了十數年的光景,後來又親自照顧過顧玄鏡一段時日,男子的衣衫她還是大致會穿的。

想起顧玄鏡,她係腰帶的手微頓了下來,顧玄鏡......

少頃,虞歸晏煩躁地扯了扯腰帶,想他作何?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

她該想的是自己如何才能弄清楚自己現如今的身份,如何才能不被懷疑換了個芯。不然到時候被發現破綻,可能就被當成邪祟附身,拖出去燒了。重生一遭,她甚至連聞祁與長說的情況都還不知曉,她並不想就這般死去。

“咚!”清脆的響聲。

虞歸晏扯外袍的手頓住,略微垂眸便瞧見了落在她腳邊的那枚玉佩。想來,剛才那清脆的響聲就是這枚玉佩發出來的。

她蹲下.身,撿起玉佩。

玉佩呈月牙形,綴有雅致清透的漸變雨過天青色流蘇。掛紅的白色玲瓏纏枝蓮玉佩雕刻著繁複的花紋,花枝纏繞間中又鏤著一隻活靈活現的鴛鴦,而鴛鴦與纏枝蓮構成的圖形似乎又構成了一個“聞”字。

聞?

虞歸晏訝異,難道她這身體原身姓聞?

她再細細打量了一番手中的玉佩,的確是繁體的“聞”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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