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歸晏走出雅間後便要跟著舞姬們離開, 隨之而出的明德低聲道:“素心姑娘留步。”
素雪、素嵐等人止了步伐,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虞歸晏, 眼中意味不明,不知實情的素雪等人妒嫉偏多, 這素心不過第一次侍酒,看樣子竟然就被貴人瞧上了;素嵐目光裡卻是暗含告誡,示意她莫要在此處鬨大事情。
前方被停下的舞姬們堵死,虞歸晏不得已地停下了,也裝不得沒聽見, 隻能硬著頭皮轉了身。
明德走至她麵前,恭順地笑著道:“王爺請姑娘於樓上雅間一聚。”
素雪等人眼中隱含的嫉恨更甚,要知道方才賢王可是談笑間便要處死她們,宰相門前七品官,賢王的貼身內侍, 身份可不同尋常,眼下卻是對虞歸晏這般恭順。
虞歸晏不是沒感受到身後的目光, 卻沒過多理睬, 隻福了福身子:“王爺好意, 小女子本不該推辭, 隻是小女子此刻身子突覺不利爽,若是貿然前去,隻怕染了病氣給王爺。”
言下之意便是婉拒了。
不止素雪沒料到虞歸晏會拒絕,顯然明德也未曾料到,畢竟虞歸晏不過一個舞姬, 能得賢王垂憐已是天大的恩賜,怎料她竟如此不識好歹!
明德眼中笑意更深,隻是隱隱透著冷意:“既如此,姑娘更不該急著啟程回梨園了,王爺帶了大夫,過些時辰便可過來為姑娘看診,怎能讓姑娘身子不適還急急趕回梨園。”
說完,也不等虞歸晏再說,他便道:“來人呐,帶素心姑娘上三樓左側房雅間歇息。”
明德這是明顯的強詞奪理了,可素雪等人是巴不得她倒黴的,如今見她不願意還要被強硬地帶走,半分沒有相幫之意,反倒是嫉妒之餘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暢快;素嵐則是不想她惹事生非的,也不會幫她。
其餘九位舞姬遂言笑晏晏著向明德福了福身子便迅速離開了,徒留下一個被堵住的虞歸晏。
她眼色一冷。
明德卻是笑得更真心實意了,他躬身彎腰讓開了路:“姑娘請。”
不知從何處來的六個丫鬟嚴嚴實實地堵住了虞歸晏的去路,除非她從二樓直接跳下去,否則便隻能上三樓。
須臾,她柔柔一笑,隻是那笑卻不達眼底:“有勞公公了。”
轉過身的瞬間,臉上笑意儘數消散。
明德跟在虞歸晏身後,親自送她進了房間,封鎖死了門窗又站在外麵守著,王爺交代的,他自然要做得萬無一失。
這姑娘雖是看著柔柔弱弱,可那骨子裡的那股狠勁兒隻怕有些男子尚且不及,不把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排除了,他委實難以安心。
虞歸晏聽見落鎖的聲音,心中一沉,她便真的不堪一擊至此嗎?連一個陌生人的威逼都能把她奈何,讓她陷於這般不堪的境地。
她其實並不能確定慕先生會不會來救她,可她彆無選擇,從被慕先生從喬府擄走那一刻便彆無選擇。
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刻,待得多餘的雜念沉了沉,她便打量起這個房間來,即便知道靠自身力量逃走的可能性太低,可她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斃。
這房間很是古怪,分明設有內外間,可除卻內間有一張床榻及一個之外,其餘再沒了旁的東西。似乎客香居的一些房間,處處皆透著古怪,上次無意中闖入的那間房也是如此。
她走近那梳妝台,打開妝奩。甫一拉開,裡頭金光璀璨的色澤在明晃晃的光線下刺得她眼前一黑,頭腦也一陣發燙,她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眼前,想等適應之後再慢慢挪開,不想頭腦卻是越來越昏沉,連身子也漸漸發燙。
虞歸晏雖不算聰明,可到底是在孤山聖手身邊待了那麼些年,自然曉得如今自己這反應是為何,可她明明沒有......
素嵐!
她猛然驚醒,素嵐身上的異香!她從一開始便很是不喜素嵐身上那股濃鬱得過分的異香,隻是那是她人的自由,她沒必要也沒理由開口管。此刻再一回想,若是她身上過分馥鬱的異香是為了壓製某些容易被辨彆出來的香味,倒也說得過去。
再者,除了那杯酒之外,她並未用過其它東西,也沒有嗅過其它異常的味道。
可素嵐為什麼要害她?她是師父的人,沒道理......
越來越滾燙的身子讓她沒法再沉下心思思考旁的,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跌坐在了何處,隻覺得很涼很舒服。
可是好熱,她無意識地扯了扯衣襟。
此刻的她已然沒有旁的念頭,隻感覺熱。
聞沉淵擺脫開明德走進雅間時見著的便是坐在床榻側,頭靠在床柱上,一手還在拉扯著衣襟的虞歸晏。因著她側垂著頭,一頭青絲散落,他看不清她的麵容。
可方才在二樓雅間,他不可能看錯。
她似乎很異常,不敢遲疑,他疾步走了過去,蹲在她身邊,耳畔是她低如微風的聲音:“熱......”
聞沉淵想起在二樓雅間看見的側顏,直覺告訴他不會看錯,可理智又告訴他,他真誠以待的好友怎麼可能是女子?
但是與不是,隻需要一試便知,不是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心間千百種情緒交織。終於在她快要扯開外衫之前,他壓製住了她亂動的手,幾不可聞、試探著喚了一聲:“子安?”
混沌灼燒之中,倏然一陣清涼貼上了她地手腕,隨之響起的是少年如清風朗月的聲音。
聞沉淵嗎?
迷頓之中,她無意識地尋著那聲音看去,恍惚中似乎看見了藍衣少年的輪廓,可是並不真切。她搖了搖頭,眼前人並未消失:“沉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