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嗎?(2 / 2)

透過屏風見著外間的丫鬟漸漸睡去,虞歸晏又等了片刻,顧聞祁與長說便現身了。

除卻昨日裡那匆忙的一麵,這是顧聞祁在虞歸晏大婚後第一次見她:“晏晏。”

比起大婚前,她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又似乎眼角眉梢都不同了。

“真的明日便要離京了?”

顧聞祁道:“賞春宴已結束,我早該離京了。”提起賞春宴,他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滯,若非他的無能,她又豈會陷入那般境地?

“滯留了這麼些時日,便是想同你道彆。”

此一次分彆,再見也不知是何時了。

他的目光細細地描摹著她的輪廓,似乎是要將她刻入心底,這般,她就能同他一起離開。

淮安與長安相距甚遠,哪怕是快馬加鞭不停不歇地趕路也得十數日,顧聞祁又是鎮南王世子,不可能經常消失十數日來京城尋她。她闔了闔眼,壓下心底紛雜的情緒。

再睜眼,顧聞祁已是走近了,也是這時,她才驚覺他瘦了,肉眼可見的清減:“你怎麼消瘦了這般多?”

此前見著他,他分明還沒有這般清瘦的。為何不過短短數十日,他便清減成了這般模樣?竟似是有了風霜染雪的痕跡。

顧聞祁似乎沒發現自己瘦了:“清瘦了嗎?”他看了看自己,“約莫是近來忙的,你可還記得連年天災的南蜀,就是被它給忙的。”

他笑道:“不過晏晏不必為我憂心,近來也忙完了,想來很快就能長回去。”他抱住她,下顎枕在她肩上,“多吃些,就長回去了。”

她的身上分明該是淡雅的清竹香,可他埋首她發間時,卻隱約嗅到了其間極淺極淡的青蓮香與藥香。這般氣息,他隻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聞清瀟!

顧聞祁的呼吸一窒,眼底種種情緒翻湧,連環住虞歸晏的手都收緊,儘管告知過自己,她已是聞清瀟的妻子,心儀之人也是聞清瀟,聞清瀟更會保護好她,護她餘生無虞,可他心裡的嫉妒與眷念卻控製不住地瘋狂生長著,似乎要將他吞噬一般。

少頃,他斂儘情緒,委屈地道:“我還怕長回去長多了呢。”

見著顧聞祁這般撒嬌的模樣,虞歸晏不由得一笑,心情卻也放鬆了不少,握了握他明顯細了一圈的手腕,心疼又凶狠地道:“多長些還好呢,你看看你都清瘦成什麼模樣了!你又不是女子,以瘦為美。回去多吃些,給我長回來!”

她看向長說:“長說,你替我監督著他,他要是敢少吃,你便給我寫信,我教訓他!”

虞歸晏不知道顧聞祁是因何而清減,長說卻是清楚得很,聞得自家姑娘的吩咐,她看了看抱著姑娘的世子,想起姑娘成婚後世子種種,她本就沉重的心越發沉了下去,可麵上卻不得不扯起一抹笑意:“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監督著世子。”

說完這話,長說方才注意到自己的稱呼不太對勁,可姑娘嫁了齊王世子,她也的確不能再稱呼為姑娘,隻是這般稱呼,似乎又像是喚姑娘為世子的妻子了。

虞歸晏聽習慣了世子妃這個稱呼,沒怎麼覺得不對勁,隻一門心思放在顧聞祁身上:“聽見了吧?好好用膳,下次見你若是還這般清瘦,定饒不了你!”

虞歸晏沒注意,可顧聞祁卻是聽得分明,哪怕隻是一個讓人誤會的稱呼,他的心裡也不由自主地升起隱秘的欣喜:“好,都聽晏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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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離開酒肆已有些晚了,她與顧聞祁道了彆後,抱了抱長說,捋著她鬢邊銀發,心疼與愧疚交織。想要開口的話很多,最終卻隻彙聚成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她虧欠聞祁與長說太多。

長說愣了愣,才回抱住了虞歸晏,隱隱的濕潤沒入發鬢:“世子妃放心,奴婢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好好照顧世子,世子妃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她將備好的信封塞到她手中,“以後奴婢不能在娘娘身邊,這信裡記的都是娘娘慣用的各種方子,娘娘記得讓身邊侍候的丫鬟按著這些個方子抓。”

說到後來,長說已然忘記了虞歸晏再不是鎮南王妃,習慣性地喚著她娘娘。

“好,我都記得,長說不要擔心。”虞歸晏抱著長說,聲音很低。

她沒有提要將長說留在身邊,長說也沒有提要離開顧聞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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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晏離開後,顧聞祁並沒有立刻離開,他負手離於窗前,遙遙望著她離去,直至看不見人,他吩咐長說出去等他,他又獨自站了許久。

“既然痛苦又不舍,為什麼不帶她走?”不知何時,內間多了一個灰衣人。

雅間內突然多了人,這次,顧聞祁因著情緒低落,完全沒察覺到,直到灰衣人開了口,他方才察覺灰衣人出現了,他猛地轉了身:“你到底想做什麼?!”

近日來,灰衣人總是纏著他,偏偏他奈何不了他。好在灰衣人似乎沒有要暴露他和晏晏見麵的意思,他稍稍放了心,可隨之而起的是更大的疑惑與更深的憂心,灰衣人緣何知道他心儀晏晏,又緣何說是要幫他?這些,都需要他查證。

慕先生又換了一張麵具,現下他雖也是老人的妝容,卻與見虞歸晏時所戴麵具不同:“某隻是想幫世子而已,世子何須動怒?”

“本世子不需要!”顧聞祁冷笑道,“本世子已經言明了多次,閣下還是屢教不改,便真的這般有恃無恐?”

“某無恃,自然是畏懼的。”慕先生笑笑,“可某真的隻是想幫世子而已。”

顧聞祁曾經試過從灰衣人口中套話 ,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此刻與這等人多作糾纏也是無益,因此,他繞過他便要往外走。

顧聞祁已是走了很遠,慕先生卻是慢條斯理,就在顧聞祁即將踏出內間時,他淡淡開口,言語間滿是引.誘:“齊王世子與齊王世子妃恩愛白首,兒孫滿堂,世子卻連仰慕都不能,更不敢開口言明絲毫。世子便真能忍受心儀之人嫁與旁人?真能看著她與旁人生兒育女,白首一生?”

顧聞祁的步伐猛地一頓。

“世子想想這些時日,難熬嗎?一定很難熬吧,可是齊王世子妃卻是什麼也不知道,她在齊王世子的懷裡快活得很,世子難熬的長夜裡,齊王世子妃都承.歡在齊王世子身下。”慕先生的話還在繼續。

顧聞祁陡然轉了身,厲聲嗬斥:“閉嘴!”

“難道某說得不對嗎?”慕先生半點沒被顧聞祁嚇到,淡然自若地笑著,“如果世子一直瞞著,世子妃又怎會知曉?世子便不想世子妃冠以的是你姓氏嗎?”

他的話如同刻意引誘般,隻稱呼齊王世子妃為世子妃,仿佛窺破了他心裡最隱秘的心思。

“閣下未免想太多!”儘管心裡最隱秘的心思被扯破,可他到底是鎮南王世子,惱怒也隻在一瞬間,“閣下有閒心關心本世子的事,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的脖子,指不定何時便自頸項上掉下來了。”

慕先生依舊笑的雲淡風輕:“某還是自信某的脖子不會掉的,倒是世子,真的甘心嗎?”

這一次,顧聞祁沒再理會慕先生,徑直往外。

“某等著世子來找某,齊王世子這般病怏怏的,怎能好好照顧世子妃?世子不過是提前接回世子妃而已。某相信,世子與世子妃能夠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慕先生勾勒的未來越美好,顧聞祁走得越快,直到走回隆宴宮,他都沒有減慢步伐,隻是耳畔聲音卻似還未散去。

——“真的甘心嗎?”

甘心嗎?

他靜立於殿內,負在身後的手越收越緊。

良久,他想起今日她眉眼間的輕鬆愉悅,那是在鎮南王府中從未有過的歡愉,他忽地便睜了眼,她如今過得很好,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開始說過,顧聞祁的確會黑化。

不過他沒這麼容易被三言兩語挑撥就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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