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又何嘗不知何謂君恩,他可以為社稷為君上死而後已,可陛下如今要的不是他的性命,而是他長子的性命啊!
他一族為江山社稷效忠數百載不曾有異心,他本以為陛下至少會有猶疑,他也還有時機挽回,可沒想到陛下當日便下了旨意,根本沒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亦是不給他留活路啊!
他緩緩開了口,聲線如腐朽般枯老:“公公不必再勸,本王不會離開。”
曹文等了片刻,又見齊王著實沒有離開的意思,也便歎息一聲要回同政殿複命了,可不過方才微抬了視線,便見著一方玄色袍角,乳白的玲瓏纏枝蓮玉佩壓在玄色闊擺間,有涼雨砸落,竟似是未濕其半分。
便是還未瞧得麵容,那一身聖人名士的風骨,也絕不會叫人錯認。曹文立即行禮道:“奴才見過世子。”
行至曹文麵前,齊王身側,聞清瀟止了步伐,清冷和緩的聲音與涼雨交織:“有勞公公通稟陛下,孤有事覲見。”
“勞煩不敢當,都是奴才應該儘的職責。”曹文恭順地笑著應了,又看了轉首的齊王一眼,便折返同政殿了。
曹文知曉父子兩人定是有話要說,也便帶走了一眾人。齊王早在聞清瀟來時便微側了首,可跪著的姿勢卻未有半分變化:“清瀟,你不在府中陪著歸晏,進宮做甚?”
聞清瀟將手中傘傾斜向齊王,為他遮住了風雨。他未答,屈身去扶齊王,涼雨沾濕了他的衣擺,他隻道:“父王,回府罷。”
被聞清瀟扶住,齊王身子一僵,即便長子不說,他也明白長子為何出現在此處,今日散朝後他久久未出皇宮,以長子的聰慧,便該料到了他在何處,亦才會進宮。
“為父求得陛下旨意便回去。”這般近的距離,齊王才發現自己長子麵色蒼白如雪,他的呼吸陡然粗重,“你回去陪歸晏,她有孕在身,你該多陪陪她。”
長媳腹中懷的是他們聞氏第一個孫輩,亦是清瀟唯一的子嗣。
聞清瀟被齊王握住手臂往上,他卻沒有起身,而是反握住了齊王的手臂,帶著他起身。在齊王沉重的目光中,他道:“我將一切處理停當便回府陪歸晏,父王也回府歇息罷,我會活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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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緩緩綿雨纏繞巍峨宮牆,雕花窗外黛色漸濃,殿內卻是一片和暖,隻曹文入得殿內時裹挾了三分涼寒:“陛下,齊王世子求見。”
“哦?齊王世子來了?”惠信帝似乎詫異地挑了挑眉,可墨色的眼瞳中分明沒有半分詫異。
“是,正在殿外候著呢。”曹文道。
“是嗎?”惠信帝起身,緩步走下高台,走至殿牖旁,曹文心領神會地為他開了一個罅隙的窗距,透過那一絲光線,恰好可以看清齊王世子扶了齊王起身。
惠信帝微眯了眯眼:“倒是可惜了。”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曹文沒敢再輕易開口,隻恭敬地垂著首,揣摩著惠信帝意思。
惠信帝卻是笑著看向他,頗有幾分調侃之意:“怎麼這次不說了?”
曹文斟酌了片刻,笑道:“奴才蠢笨,沒能明白陛下意思,哪敢胡亂開口擾了陛下心神。”
“你倒是聰慧。”惠信帝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又轉了首去看殿外的父子兩人,語氣越發沉了下去,
“世族勢力盤根錯節,萬氏不除,朕心頭難安啊。”
曹文心知惠信帝還有話未曾說完,便沒有附和。果然,不過片刻,他便聽惠信帝開了口,又道:“聞氏一族倒也的確算衷心,所以在所有世族都倒下之前,聞氏都要好好的。”
聞家還不能倒,不過留一個殼子也足夠了,聞清瀟過於聰慧,這樣的臣子,即便是純臣,也太難以掌控。
因此,鎮壓幽陵叛亂,他知,聞家亦知,唯獨天下不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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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摧樹折中,齊王起了身,腰脊因著久跪而僵硬,他看著不遠處象征皇權的同政殿,身體微微顫了顫,滿目蒼涼:“我知曉你聰慧,可此一行,陛下分明......”
何時起,他聞氏一族,竟然悲哀到連為江山百姓憂思都要顧忌效忠的主君忌憚謀害了?
齊王話雖未言明,可聞清瀟卻再明白不過,他截斷齊王接下來的話,隻道:“父王可信清瀟?”
齊王轉首看他:“自是信的。”
清瀟是他引以為傲的嫡子,他如何會不信他?
“陛下不會出來見父王的,父王既是信清瀟,那便回府罷。”
任斜雨逡身,聞清瀟看向齊王,隻緩緩道:“父在,妻在,弟在,子在,清瀟不敢不歸。”
作者有話要說: 咦?到現在就隻有齊王世子黨了?
我現在突然很好奇你們都站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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