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1 / 2)

沈冥清第一次見到循柔是在風津渡口,那時他不過是隨意地望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素衣烏發,臨江而立,一雙眼眸泛著水光,不諳世事之中又透著嬌生慣養的嬌矜,當她美目盈盈地向他望過來,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想要長久地留著她的目光,讓她那雙美得驚心動魄的眼睛隻能看著他。

她一邊低泣一邊央他找尋阿郎,他自然是一口應允,還將她領入府中,在人前替她找好了理由。

可他哪裡是領一個遠房表妹回府,分明是對她動了心思。他不著痕跡地引誘,要她也動心動情,然而她不僅眼淚多,連腦子也進了不少水,心裡隻想著那個阿郎,即使告訴她人已經沉江了,她也要在夜裡偷偷摸摸地祭奠,他都不知道該說她是癡情,還是傻到不透氣。

普濟寺遇險的事情給了他一次良機,她的態度開始軟化,他要她心甘情願,總有她點頭的那一日。

哪知他前腳剛養好傷,她後腳就跟她的阿郎久彆重逢了,兩人相約再次私奔,一次不夠,還要再來第二次,生怕氣不死他。

她口中的阿郎一直令他耿耿於懷,他以為她心裡裝著宋長林,但又發覺不是那麼回事,她儼然是把宋長林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並且賦予了一個阿郎的稱呼,像對待狗一樣,聽話便順手摸兩下,不聽話就要教訓一番。

那是他頭一次清楚地體會到她的冷漠無情,但那時她的冷漠無情是對彆人,未曾想那把刀子也會插到自己的心上。

當看到站在紅紗燈籠下的倩影時,沈冥清緊緊地攥起了手,指尖幾乎要刺破掌心,手臂因太過用力地微微顫抖。

她看到了他,又視若無物地移開了眼,眼中不起半分波瀾,就像對待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那一瞬間,沈冥清產生了一種虛幻,與現實割裂開來,仿佛那些朝夕相處隻是他一個人的幻想,若非如此,他這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怎麼會與高高在上的郡主談過情愛,有過纏綿。

江邊的夜風清涼,循柔的臂間挽了一條長長的披帛,被風吹得飄飄搖搖,仿若月宮仙子,欲要乘風而去。

高成業癡迷地看過去,語氣愈發溫和,他這次來嘉州城不是專門來瞧他這個未過門的妻子,而是這段時間京中的情況複雜多變,皇上有心要治周家,拔出蘿卜帶出泥,以前那些埋在泥裡的事,這下是藏不住了,父親琢磨著事情可能要鬨大,讓他來嘉州城,看看能不能趁此機會占一份功勞,或者是有什麼情況也好及時察覺。

去靈秀山莊看小郡主,是順道的事,起初他對這門親事頗有意見,這小郡主深受寵愛,聽說是個恃寵而驕,說一不二的性子,把這種女人娶回去,日子能好過得了?後來他聽說她身體不適,去了嘉州城休養,他一聽就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真的身體不適還是有其他原因,犯了錯處的婦人才會往莊子上送,她又是怎麼回事?

高成業猜測了幾番,便不再想了,管她有什麼事,隻要親事不變,對兩家來說就沒有任何影響,他已經想好了,把人娶回去,放在後宅就是了。

直到在靈秀山莊看到了人,高成業才對這門親事滿意了,剛開始是順道看一眼,後來就成了天天往靈秀山莊跑。

高成業本來不想跟嘉州城的這些商人打交道,省得到時候功勞沒占到,還惹了一身腥,但這個沈冥清實在是會做事,穩妥又不張揚,拐了幾道彎送到他的手上,讓他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高成業想著,反正他們這些鹽商的手裡銀子多得是,既然他有心孝敬,他收著就是了,現在不收著,等事情放到了明麵上,就什麼好處都撈不到了,不過嘛,這東西他可以收,事情卻不一定辦,到時候隻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高成業想到可以名利雙收,又能抱得美人歸,一時喜不自勝,在登船時,他朝循柔伸出了手,“天黑路滑,郡主小心些。”

循柔微微一笑,將一隻素手搭了上去。

柔軟的觸感,令高成業心旌搖曳,不由得將那隻玉手緊緊地握住,在看到她蹙了一下眉時,他忽然回神,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力道,輕輕地扶著她登上畫舫。

沈冥清驟然盯向二人搭在一起的手,目光幽深難辨,平靜的麵容有瞬間地扭曲,口腔裡傳出刺痛,逼著自己移開了目光。

江麵波光粼粼,籠罩著清冷的月色。

沈冥清垂下眼,將起伏不定的心緒死死地壓了下去,世子跟她有婚約,他們才是名正言順,輪不到他去置喙。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跟著他們,看著她跟她的未婚夫婿言笑晏晏,不知道是在折磨誰,她甚至沒有再看他一眼。

畫舫在江麵緩緩滑過,水波蕩漾,清風徐來。

畫舫共有二層,外麵瞧著不顯山不露水,裡麵卻是極儘豪奢。

循柔落座後,高成業也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

桌上美酒佳肴,各色點心,應有儘有,但是僅僅是坐著畫舫夜遊,還是少了幾分趣味。

沉默了一路的沈冥清這時突然開口道:“畫舫中準備了歌舞,世子和郡主若是有興趣,可以讓她們來獻藝。”

高成業眼睛一亮,頓時有些意動,但想到循柔就在身側,他便先問了問她的意思。

循柔微微頷首,輕聲道:“也好。”他都準備好了,不看豈不是浪費了表哥的心意。

高成業對沈冥清的安排很滿意,轉頭對他說道:“讓她們上來吧。”

沈冥清低頭走了出去,親自去吩咐下人把樂師舞姬都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