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的工作難得地提早結束了。
不止是江戶川亂步幫忙的原因,還因為我在開始處理文件的時候才發現一些權限比較低的情報阪口安吾都幫我先行處理過了,隻用我用簽字筆簽個名證明已閱即可。
而剩下需要我親自搜集和整理的情報資料就寥寥無幾了,雖然說搜集情報的過程一如既往地讓人心情暴躁,但是工作量確確實實比升任乾部之前少了不少。
我心情愉快地抬手簽下最後一個名字做了一個完美的收尾,連對阪口安吾的好感度都提升了不少。
森鷗外說的沒錯。
阪口安吾,真好用。
江戶川亂步也早早地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正悠閒地坐在一旁看報喝茶,等著我帶他回家。
啊,對了。
我頭疼了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我把給江戶川亂步找個保姆和搬出中也的公寓這兩件事情都給忘記了。
搬家的事情還好說,隻要能開得了口跟中也說就行了,現在突然之間去哪裡找一個能夠忍受江戶川亂步的保姆呢?
我坐在辦公桌後皺著眉頭苦惱著。
其實讓我照顧江戶川亂步也不是不行,畢竟我能夠聽見他的心聲,以他的思維方式來思考問題理解他的想法也不是難事,不至於像其他人那樣連溝通都跟他溝通不了。
但是哥哥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甚至能夠想象到如果我跟他提出跟江戶川亂步一起合居,他那副表麵冷酷內心抓狂如同碰上渣男的戀愛腦少女的恐怖樣子。
我歎了一口氣,趴在了辦公桌上眯著眼看著江戶川亂步發呆。
難搞。
實在是太難搞了。
在我短短五年的人生之中還沒有碰見過這樣沒辦法用超能力解決的麻煩。
“啊,真是的。”江戶川亂步似乎終於被我看煩了一樣,鼓著臉頰,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把報紙往桌子上一拍,連茶水翻倒在報紙上,把油墨暈染開來弄成臟兮兮的一片也不管,委屈似的大喊道,“既然宇智波覺得亂步大人是麻煩的話,亂步大人就不要你這個助手了!”
喂喂,你的主賓語是不是說反了,現在的情況明顯是你是我的助手啊!
我有些震驚地吐槽道。
“亂步大人要去找織田當助手,織田比宇智波好多了,又聽話又懂事,還不會問東問西的,連、連身高都比宇智波高!”江戶川亂步不管不顧地一通誇讚,誇到最後沒什麼可誇的,卡了一下殼,甚至連身高比我高這樣槽點十足不知讓人從何吐起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你認真的嗎?我可不是中也那個早就停止生長還在硬撐著說自己還在生長期的小矮子,我可是真實的隻有5歲,甚至連人生的第一次快速生長期都還沒有開始,剛剛掉了人生第一顆牙齒的小孩啊!
竟然拿我跟織田作之助比身高,你那顆全身上下唯一能夠拿出來誇耀的腦袋也壞掉了嗎?
我有一點點生氣。
既然織田作之助這麼好,就讓他來照顧你好了,正好還省下了我的麻煩。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叫織田作之助上來好了。]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語氣,因為辦公桌沒有考慮到小孩子的尺寸製作地過於寬闊,我不得不踮起腳尖趴在了辦公桌上伸長手拿起放在辦公桌角落裡的固定電話,開始撥打號碼。
我一邊重重地按著會發出噠噠聲音的按鈕,一邊用餘光瞥著站在一旁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江戶川亂步。
“喂,宇智波,你現在不會是要打給織田吧?”
他像是有些不安又慌亂地脫口而出,然後下一秒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你今天才知道織田作之助這個人,跟他交談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還都是當著我的麵說的話,根本沒有時間交換聯係方式。”
江戶川亂步說的沒有錯,我當然不知道織田作之助的電話號碼,所以我現在撥通的是後勤部的電話。
按下了後勤部的內部接線電話之後,我拿著話筒等了一會,嘟嘟兩聲之後對麵就迅速接通了。
“這裡是後勤三部接線員。”對麵傳來平靜無波的溫和聲線。
不過,在織田作之助臨走之前我從他普普通通的心聲中得知了他今天輪值到了接線員,一整天都要守在電話前麵。
我開口道,“織田作之助。”
對麵的男人似乎有些訝異,遲疑了一下問道,“……宇智波大人?”
我看見江戶川亂步長而且淩亂的碎發下瞪大的翠綠色眼睛,冷酷無情地繼續說道,“麻煩你現在上來到我的辦公室一趟。”
江戶川亂步似乎有些急了,撲上來壓住話筒大喊大叫道,“不許過來!”
但是在此之前電話已經被我眼疾手快地掛斷了。
江戶川亂步跟我一樣趴在了寬闊的辦公桌上,跟我臉對臉互相瞪著眼。
過了幾秒,他像是受不了似的想要大喊道,“亂步大人不要喜歡宇智波了,宇智波最……”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就在我的麵前,江戶川亂步維持著那樣滑稽而可笑的姿勢,維持著那樣未說出口的傷人之語,維持著那樣委屈而憤怒的神情,慢慢凝固,從一個鮮活熱鬨的生命變成了一座冷硬寂靜的石像。
我當然知道江戶川亂步沒有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是什麼。
討厭。
討厭。
討厭。
……
‘……那孩子看起來陰沉又古怪,真讓人討厭。’
‘為什麼不乾脆死光算了,每次看見他都覺的一整天都晦氣起來了,怪討厭的。’
‘彆湊過來,討厭鬼!’
‘那才不是小孩,是怨靈,是鬼怪,離他遠點知道沒?!總是在附近見到他討厭死了。’
熱熱鬨鬨的人群之中,大家都若無其事地與我擦肩而過,在麵上絕不露出一絲一毫的厭惡之情給人抓住話柄,隻在背地裡悄悄地議論警告著。
太陽很溫暖,周圍很嘈雜,人群很擁擠。
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始終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除去蒼白再沒有其他色彩的南極中獨自埋頭行走,冰冷,寂靜,空無一人。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
既不可愛,也不活潑,惹人疼愛的孩子身上所擁有的特質我一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