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1 / 2)

憑欄遠眺處,暮雲累如重重的幕布,暗沉沉的天光中,忽有一絲細雨如繡針穿出,引出一縷絢爛的霞光。

孫權伸手,試圖接住那滴雨,手心一熱,卻被一個粗糲的觸感覆蓋住。

高大挺拔的身影罩在他的背後。

他反手抓住那修長的手臂,以一個突襲的肘擊攻向身後厚實的胸膛,胳膊肘還沒碰到對方的衣襟,天地便陡然一轉,鈍痛從尾骨蔓延到頭頂,整個身子被人結結實實地按倒在地上。

來人以單手牢牢鎖住他的動作,得了空的手抬起孫權和他肖似的臉頰,隼一樣銳利的眼光如狩獵般盯緊對方的眼睛。

“小妹有恙,你這個做哥哥的都不管不問?”

孫權坦然無畏地直視他高高在上的臉:“女兒生病,做父親的又關心過一句嗎?”

孫策眉頭微微擰起。

“父親正在追擊董卓。”

“那又如何?”孫權撥開兄長鬆懈下來的手掌,轉過臉去,“小妹她……”

話音未斷,便聽得砰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音,打破了兄弟二人之間焦灼的氣氛。

“痛痛痛……孫老賊修這麼高的牆壁做什麼!”顧邵掙紮著從地麵爬起來,揉著幾乎斷掉的腿骨,剛一抬頭,便看見兩道相似的冷冽目光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呃……你們聽我解釋?”

——

張機和李隱舟退出房門,在熱騰騰的水中洗了把手,正想說些什麼,卻見一個雪白的身影從院門口旋風似的一股腦奔來,直挺挺地撞到張機單薄的胸膛上。

張機被撞出一聲要命的咳嗽,捂著疼痛的胸口,沉重地感歎:“老夫就說見你一次要折壽十年,孫伯符!”

孫策邁著闊步走來,身姿矯健,衣袍飛揚,臉上無一絲愧色:“顧姓小兒撞了你,也要推算到我頭上?張先生好偏心。”

孫權緊隨其後,目光牢牢盯著躲在張機背後的顧邵。

張機嫌棄地瞧了眼自己被攢得緊緊的衣角:“要不是你貓捉耗子似的追他,他至於嚇成這樣?你就是再厭棄陸家的人,又何至於和一個小孩過不去。”

“先生這話可就更不公平了。”孫策貼近二人,俯身靠近顧邵

瑟瑟發抖的腦袋,異常親切地笑了笑,“我對阿言,就如同對我親弟,這顧少主越牆而來,策隻當家裡進了賊呢。”

“你渾說!”顧邵有了張機這個暫時的倚靠,膽子也大了起來,馬上申訴自己的委屈,“分明是令堂先把我轟出去的,我,我隻是想來瞧瞧阿香,又不是來做賊的。”

孫策斜睨他一眼,調笑道:“怎麼,顧少主這是看上小妹了?聽說顧家也是江東的世族大家,竟然也這麼不知禮節麼?”

“你不要胡說!”顧邵窘得脖子都紅了,在對方的地界上又不敢發作,隻能拿無辜的地板撒撒氣,用力地躲了兩腳。

“我要是日後娶了你孫家的女子,我就,我就不得好死!”

這話沒有多大的威脅力,倒不打自招地泄露了小小人心中隱秘的願望,引得周圍一圈人都笑出來聲來。

這是少年人獨有的一腔赤誠,未曾飲冰,更不染塵埃,隻差把一顆青澀而熱忱的心捧出來,卻又怕遭到旁人的恥笑。

李隱舟看著麵紅耳赤的顧邵,既覺得好玩,又覺得可愛,雖然曆史上這二人並沒有修成夫妻,但年少時候單純熱切的感情,也許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了。

孫策也被他逗樂了:“這話我可記下了,以後要和陸太守對峙公堂的。”

顧邵這麼一鬨,本來略有些沉重的氣氛倒化開了去,就連哭哭啼啼的孫夫人都止住了淚水,看顧邵那泥巴糊臉,可憐兮兮的小身板,倒也不覺得那麼可惡可恨了。

“權兒。”她抬手將孫權眉間的雨滴細致地擦拭掉,“你帶他去換一身衣服吧,他比你小一歲,穿你去年的衣服正好。”

孫權眉目微蹙,但未說話,用一個凶巴巴的眼神和顧邵示意:跟我來。

非要在這兄弟二人中選一個,顧邵還是更願意和孫權相處,兔子似的一步一跳飛快從孫策身邊竄過去,生怕被他拿捏了尾巴。

等兩個孩子走遠了,孫策才卸下笑意,露出愁意:“先生也見了小妹,可知是否是……”

張機老邁鬆弛的眼皮微微垂下,目光平靜如水:“不是天花,而是水痘。”

“水痘?”孫夫人尚且濕潤的眼中透著模糊的迷惑,顯然對這個概念十分陌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