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2)

陸遜此言既出,反而更篤定了李隱舟之前的猜測。

孫氏舊部已被袁術蠶食,孫策如今唯有暫時蟄伏,要想要奪回舊部,就必須給袁術一個滿意的交換物。

而袁術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多次拒絕合作的江東重郡廬江。

陸康位比九卿,身為朝廷重臣,不可能輕易與這些亂臣賊子合謀,敗壞世族聲望。

起碼現在不能。

但陸遜不同,他尚且不是家主,稱一聲少主也隻是尊重,陸家正兒八經的嫡子還是他的從父陸績,一切所作所為,最多就是被世族唾棄為叛徒而已。

緊緊與世家扣連的廬江與失去了重兵的孫氏,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單獨對抗權柄滔天的袁術,與其彼此殘殺爭奪苟延殘喘的機會,還不如化整為零,把兩條兵線擰成一股繩。

陸遜要與孫策合作,送上的第一份大禮,就是廬江郡。

而此後,孫策必然會扶持陸氏,給其餘的江東世族展現出合作的美好前景,爭取其他三個大族的支持,將勢力穩穩紮根於江東。

這是雙贏的唯一辦法。

破釜沉舟,絕處逢生。

李隱舟凝然注視眼前風輕雲淡的小少年,合作為贏的意識早就深深滲透於世族,並不稀罕;但打破壁壘的勇氣,卻獨屬於年輕而堅定的一代。

兩年後的交戰已經注定,甚至連結果都暗中譜寫,陸遜希望他們離開廬江郡,無非也是同孫策一樣,不願來日的戰火殃及無辜的人。

正欲開口,卻聽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逆風而來,還不等他回頭,颯颯風聲帶著怒意掠過耳尖。

砰一聲落在陸遜的臉頰上。

李隱舟側臉看去,目瞪口呆:“顧少主……”

顧邵氣衝衝地越過他,一把揪起陸遜的衣襟:“陸遜,你說清楚,為什麼要趕我走!”

當麵直呼其名,是極大的不尊重,顧邵雖然頑皮,但就算與孫策見麵就吵,當著也喊的是孫伯符。

這還是李隱舟頭一次見他如此生氣。

陸遜抬頭擦了擦唇角的裂口:“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兒了,應該幫你父親料理家事了。”

見他還不肯正麵回答,顧邵氣得眼睫都在顫抖:“我哪有你陸少主那麼精明能

乾,事事都做得妥帖,反正在你眼裡我就是個無用的廢物,何必說些虛情假意的話敷衍我?”

看來陸遜也對顧邵同樣下了逐客令。

顧家這位少主太天真,也太單純。

顧氏家道興盛,年輕一輩的顧雍作為家主正當壯年,不似陸康垂垂老矣,所以他還可以過幾年浪蕩愜意的少主日子,不必操心家族的命運與將來。

陸遜以沉默回答,任憑他誤會。

當前要務是送走不相乾的人,是非不需要解釋。

兩個剛剛長成的小少年冷麵相對,氣氛沉悶而焦灼,如雨前的夏夜,隨時可能有驚雷劈落。

顧邵突然偏頭看向李隱舟:“阿隱,去年廢除禁火令的事,你是否知道內情?”

李隱舟尷尬地咳嗽兩聲,真不知道。

但猜到了。

他掂量著語氣,並未點破陸遜的苦心:“其實顧少主不必如此氣惱,陸少主隱瞞你,也是為了不把你牽連進禍端裡。”

顧邵不知聽沒聽懂他的一語雙關,抿唇冷笑:“是,我無知,我蠢,告訴我我隻會誤事。”

他眉梢一抬,攥動拳頭,又往陸遜左臉補了一記傷痕。

不知道這孩子吃錯了什麼藥,就連李隱舟都看不下去了:“少主就算不解,也不必這麼動怒,他也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陸遜眼神平靜如水。

顧邵的拳頭放下了下來,手指鬆動。

蘆花自指縫簌簌落下。

他的聲音也跟著顫抖:“就算你不告訴我為什麼,也不要想趕我走。廬江不是你一個人的家,你是我顧邵的兄弟,你可以不相信我,我不能棄朋友於水火之間。”

暮風揚起,長柳擺弄枝條,如溫柔的手掌,撫上少年的肩頭。

“我揍你,是因為你對我不真誠,但如果有人要欺負你,我也一樣會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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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兩記拳頭和一席狠話之後,顧邵便轉身離去,態度很堅決——我是絕對不會聽你的話乖乖走人的。

李隱舟望著陸遜難得失去體麵、紅腫扭曲的臉頰,忽然失笑。

陸遜並不生氣,被揍了一頓,心情卻仿佛好了很多:“你笑什麼。”

難得陸少主也有裝傻充愣的時候,李隱舟極給麵子地收了聲:“我隻是

想,鴻雁成群,也不會失去方向,其實少主不必事事攬在身上。”

天色已晚,碼頭的人影稀稀疏疏,遠遠的腳步聲伴著長長的吳調,在輕風中迎來第一顆星辰。

陸遜背靠著柳木的乾,臉上的顏色顯得有些滑稽,像打碎了的麵具,露出真實的血肉。

“我來到廬江的第一天,從祖父就教導我,我是陸家以後的家主,也是世族的倚靠。顧邵將來會是顧家的家主,我們還會有姻親,有共同的後人,就像姑母嫁給了顧邵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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