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2 / 2)

擺在麵前的是兩條一胎生的小狗,都難得地吃飽了肚子,懶洋洋地臥在地上,毫不在乎眾人圍觀的目光。

許貢目光晦暗地盯著李隱舟,眸中如有滾動的雷雲,李隱舟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小狗,似乎狗都比都尉公生得可愛。

片刻,不知誰一聲驚呼:“你們瞧那狗。”

眾人視線聚焦於其中一條小狗身上,它在半夢半醒見忽然抽動片刻,發出嗚咽的聲音,四足一蹬,嘴角驀地淌出血珠。

“這是怎麼回事?”連麵不改色的盛憲都有些難抑好奇,“同一鍋裡熬出的魚湯,怎麼隻有一條狗中毒了?”

圍觀群眾亦竊竊私語,不知這是如何做到的。

許貢猛然捉住李隱舟的手,目光如箭雨逼視過來:“小孩,你可不要耍什麼花樣,是不是你暗暗袖裡藏了什麼毒?”

嘩然紛止。

但好奇慫動的眼神依舊按捺不住,掀開看似乖順的眉目,在空中意會神往地探尋一番。

集數道目光於一身的人不僅沒有一分一毫的焦急,在天羅地網般的注視中鬆開了握緊的拳頭。

一片細小的綠色葉片落下。

李隱舟神情單純無辜:“不是毒,而是一片菜葉子罷了。”

盛憲微微頷首示意廚子查驗,廚子撿起葉片,仔細分辨,確認道:“是,這是荊芥,雖然味道古怪了些,但百姓沒有吃食的時候,也隻能吃這個充饑了。”

許貢臉色登時跟打翻了調色盤似的,紅與灰交錯成咬牙切齒的狠勁兒:“這又如何?”

李隱舟從他發狠的手掌中用力撤出自己的手臂,若無其事地蹲下摸摸小狗的頭,在自己身體遮掩下眼疾手快

地抖動腕部,塞了點活性炭的粉末給它。

狗的命再低賤,也不該賠了這種人。

他垂眸道:“或許公卿不知,荊芥與魚肉相衝,一起服食便會中毒,輕者嘔血,若是像暨老太那樣的老弱……”

那張乾癟而世故的臉浮現在眼前,李隱舟咬了咬牙齒:“貧苦百姓吃不起魚肉,隻能以野草充饑,公卿可去城外看看,連荊芥都被摘采完了。而公卿雖然吃魚肉,但並不會吃荊芥,因此這個衝性並不為人熟知。”

就算偶有貧民有機會誤食了兩樣困死家中,也不過是當做怪病隨便埋了,每年餓死的百姓都不計其數,誰還會管食物中毒呢?

偏偏許貢早有準備似的,接到報案便奔赴現場,張口便斷定是魚湯有毒,分明早有心計。

魚是許貢送的。

盛憲不會承他的情,一定會布施給窮人,到時候日日食用荊芥果腹的窮人毒發身亡,若沒有知道內情的,很容易便可栽贓給盛憲。

即便不能拉下馬,也足夠潑一身臟。

暨老太不過偏巧做了那個被送湯的人,不過是亂世中一個隻能吃荊芥度日的貧民,不過是舍不得孫子喝剩下的一口湯。

用毒之人防不勝防,而心毒的人更無藥可救。

李隱舟點到為止地剖明實情,盛憲雖然仁善,但能巋然不動地坐在這個位置上,也不可能是傻子。

許貢先發製人地露出震驚之色:“沒想到某的好意與公的善心,倒錯送了一個無辜性命。”

盛憲抽手揉一揉太陽穴,似有無限的疲倦:“你方才說過,你認為我嫌惡你,一定不會吃你送的魚。”

許貢顰眉,目光誠惶誠恐,然而還未等他開始表演,盛憲已打斷他的話頭:“其實這魚湯老夫已經吃過了。”

對方終於露出一絲真實的訝異。

“你是怎樣的人老夫心裡很清楚,你送的東西,若不曾試毒,老夫豈敢分送給無辜百姓?”

許貢還想分辯,然而盛憲並不容他插嘴:“你沒有下毒,老夫不能拿你是問。但你斷案不問青紅皂白,不分是非黑白,空口便斷定魚湯有毒。對老夫尚且如此,可見你以前造了多少冤假錯案!”

盛憲素來寬和,如此疾言厲色,還是頭一遭。

許貢當然清

楚自己做過多少孽,隻是素來沒被他抓住由頭,卻不想陰溝翻船,偏偏自己坑了自己一把,雙股不由一顫。

盛憲微闔雙眸,似乎不想再看見他。

“從今日起,老夫會翻查你斷的舊案,希望,老夫是唯一一個被錯冤的人。”

這位太守能抓住機會清理門戶,也算是對暨老太的冤魂有個交代了。

暨豔抓了抓李隱舟的手。

他低下頭。

三歲的孩子吐著泡泡,一字一字用力地念著:

“兄長,肆是肆,十是十。”

作者有話要說:冷知識:不脛而走這個成語與盛憲相關,孔融在給曹操的信裡引薦盛憲,說珠玉沒有腳卻落入人手,是因為人追捧它,沒有腳的珠玉如此,更何況有腳的賢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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