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2 / 2)

初平四年末,冬。

在吳郡過了兩年無波無瀾的悠然日子後,這個陪伴著李隱舟來到東漢末年的年號也悄無聲息地劃上了句點,將在即將來臨的新春被被改為興平。

年號總是透露著統治者的心願,然而再怎麼頻繁地降低所求,動亂也已經不可收拾地愈演愈烈,四方狼煙中,吳郡也不可避免被浪潮掀起漣漪,平靜的生活漸漸揉碎成蕩漾的波光。

首要的一件事,便是許貢即將代替盛憲的太守之位。

暨老太事發之後,盛憲也立即抓住良機對其進行了肅查,清理出數十樁冤假錯案,將他壓彈了兩年之久。

然而此人與山賊頭子嚴白虎關係深厚,盛憲終究不願意將戰火引來吳郡,始終沒有斬草除根。

另一個原因是,他真的老了。

許貢沒有他的才華,沒有他仁慈的品格,甚至連手腕都無他的穩重與果決並存,但唯有一件事情,是盛憲無論如何也挽救不了的劣勢。

那就是年齡。

四十多的虎狼正值壯年,而不惑之年的老者已垂垂無力,盛憲數次請張機診療,隻是朽木不春,沒有任何一味藥材可以令時間回頭。

“老夫一離任,便無人可以壓製許貢,先生是意濟蒼生之人,與他所為背道相馳,恐怕吳郡留不得了。”

盛憲昏花的眼睛凝然注視著窗外枯萎的木枝,到了政治生命的儘頭,也不再端著太守公的架子,仿佛一個鄰家一起下棋的老頭子,和張機師徒從容地分析局麵。

“孫策孝期將至,恐怕第一個盯上的就是廬江郡與吳郡這兩塊寶地。他素與老夫和陸太守不睦,不過也更瞧不上許貢那號人。所以我已提拔了他父親孫堅的舊部朱深為下一任都尉,希望可以與許貢製衡。”

落葉歸根,吳郡本不是盛憲的故鄉,臨彆之際,他還是以最後的心力為之籌謀。

就連一貫桀驁不馴的孫策都被這位老人算計了進去。

大概也是隱隱預感到了即將變天,雖然不像陸遜那樣徹底地選擇合作,但提拔了孫氏的舊部朱深,也算是他為吳郡做出的最大的和解。

張機替他懸脈,不知是無心政事,還是太過專注,並沒有回答。

盛憲木然的眼珠微微轉動,目光落在昔年幫他破了案子的少年

身上。

兩年的時光過去,當日的小孩已像柳枝似的節節生長,抽出柔韌的身段。孩童的圓潤臉龐漸漸被時光擦出分明的線條,挺秀的眉目有著小刀似的銳意,眼尾輕挑,猶如燕尾剪破春風的生氣。

他見識過這秀氣的麵容下透出的鋒芒,也知道其才學不同與普通的少年,兩年前都能臨危不懼地助他反擊許貢,日後更絕非池中之物。

盛憲疲憊的麵容忽然鬆懈下來,連年壓在肩頭的重責終於可以卸下。

他的歲月雖然不多,可總有後人可製衡虎狼,即便張機和李隱舟離開了吳郡,但天下之大,必有良善願意接過這份責任。

“阿隱。”他微微地以下頜指著旁處,“此前朱深都尉來找過老夫,說是赴任之前,孫氏少主曾有一封信交托給他,讓他送給你。他先去了廬江郡,卻沒有找到你。”

孫策曾勸他離開廬江郡,且性格豪放,肯定不會好端端地寫信來,這個孫氏少主另指他人。

李隱舟腦海裡劃過一道白色的渺遠背影。

他起身拿起那卷信紙,這封信紙有些不同尋常,用的是還不成熟的造紙術,粗糙的質感遠遠劣於竹片,不過勝在輕便。

吳鄉多水,這裡的人鮮少采用這種新鮮的技術,孫權卻偏偏用這樣的紙張,足見意在希望消息帶到,便不要久留。

算算日子,李隱舟已經約莫能猜測到裡麵的內容了。

盛憲闔上眼睛,安靜地仰麵而臥,似乎毫不關心這些後人之間的往來。

李隱舟垂眸展開信紙。

一朵絨白的蘆花忽然落出。

俯身揀起蘆花,粘著絲絲細絮的信紙上唯有簡單一句話——

江河回溯,務必避開疾流。

少年冰冷的神色與微蹙的眉目似在眼前,李隱舟幾乎可以想象到他強作不屑的模樣。

這話不僅是帶他的,也是想通過他帶給廬江郡的另外兩個朋友。隻是大概孫權並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在兩年前就被陸遜預判到了。

李隱舟靜靜捏著信紙,視線的餘暇掃過窗外天際。

天邊是一片朦朧靜悄的灰霾,隱隱透出烈火般燒透的煙霞。靜謐與熾熱的碰撞中,落日餘暉如一片無垠的海,深不見底地攬住了人間晚色。

兩年之約,就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兒終於有了第一次思想的成長了,淚目。

然後作者老家因為暴風雨停電了,目前據說是泥石流衝毀了電力設備,整個鄉下都處於受災中,所以不是很清楚啥時候能恢複,筆記本基本沒電了,如果明天沒有按時更新就是還沒恢複供電,以後會補上的。

最近洪災頻發,大家也多注意安全,希望趕緊放晴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