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1 / 2)

你們。

這話意指誰人,李隱舟沒有問出口。

雨刷啦地大了起來,將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焦苦的味道撲滅,燒得枯黑的一片山野被衝走了殘留的灰燼,露出枝椏分明、錯落又鋒利的輪廓,尖銳地刺著灰藍色的蒼穹。

兩千人規模的戰役,比起之前的官渡、將來的赤壁夷陵,隻能算是一場邊界的摩擦衝突,影響的範圍並不算很大,這也是淩操不需籌備,直接赴局的原因之一。

“校尉!”綁走了孫栩的部下,跟來的心腹隨從有些猶豫地上前,“敵首……”

淩操道:“敵首可不在這裡。”

隨從立刻改了措辭:“小將軍要帶回吳郡嗎?”

淩統搭下眼簾,憑著雨珠撲打著粗獷的眉頭,半響才道:“主公的命令是在此迎擊黃祖的襲擾,此番雖然我軍未能擒拿賊首,但也沒使敵營得逞,總算不辱使命。”

“這……”

此番挑事的明明是孫栩及其合作的揚州太守劉馥。

校尉這話分明是要指鹿為馬,把黑鍋丟給在家裡過著大年、享著笙歌的黃祖了!

也是要保下孫栩的一條性命、半生聲名。

淩操截斷他的話:“就這麼說。”

隨從不動聲色地看一眼李隱舟。

淩操自己帶出來的心腹自然是生死與共、榮辱相依,就算校尉今天要把日頭指成月亮,也絕不會有人跳出來說個不字。但這位李先生乃是主公的心腹,知道了這場戰役的真實動向,怎麼會隱瞞對孫栩步步逼殺的孫權?

李隱舟的目光穿破雨簾,直視淩操。

冰冷的雨順著他粗糲的下頜淌下去,混著草木的灰燼滴在衣甲上,啪嗒一聲聲濺出半身的灰白點子。

雨深深。

淩操卻似無聊極了,也放心極了,甚至打個嗬欠:“先生宅心仁厚,你放心。”

果然。

就知道他不是為了什麼拖延孫栩,這場遊戲裡他對付孫栩就像貓捏耗子似的成竹在胸,哪裡用得著一個外行的大夫幫他堵路?

這是拉他下水,一起背鍋!

算準了他下不去手殺孫栩,撒謊一起撒,挨打也得一塊挨,反正他淩操糙皮厚肉的經得起罰,你要避禍就自己想辦法哄好主公吧。

李隱舟喉頭一堵,原來“能說會道”是這個意思!

他自詡活了兩輩子的人情世故,沒想到陰溝裡翻小船,給一貫脾氣闊達、心性粗獷的淩操給算計了一回。

心頭像滾進了雨,一腔冷氣中卻有些劈裡啪啦響亮的熱鬨。

終歸隻能與淩操對視一笑:“看來校尉以前為我挨的罰,如今要儘數討回來了。”

……

經過了徹夜鏖戰的疲乏,淩操下令修整一日。

李隱舟這才仔細地查驗了孫栩滿身的傷口,不由氣結:“你要保他,何必傷到這個地步,白白給我找事。”

淩操抹乾了臉龐,哼一聲:“他討打。”

於十七的少年,這一場教訓可謂慘烈至極。

然而苟全一條性命,未來便有千萬條路重新選擇。

四下沒有旁人,李隱舟索性問出口:“若是他日後還要惹事呢?”

“惹事?”淩操扯了扯嘴角,居高臨下地打量孫栩,不屑的目光中亦摻雜了些許難以言敘的情緒,“惹一回,打一回,揍多了,就老實了。”

李隱舟忽然覺得——

淩統這麼年少懂事,是有些原因的。

念頭一動,心裡似有些隱痛的地方被吹開些塵埃,越發亮堂,也逐漸生出希冀,複雜的心思滾了一滾,便不再多說,隻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職。

他道:“他身上刀口太深,得好好縫合,我隨行的包袱是否還在校尉手中?”

行軍所帶的東西儘量簡備,他挑的都是最重要的器械。

淩操卻是一挑眉,淡淡地道:“燒光了。”

“燒光了?!”這話卻實實在在地戳到了痛腳。

須知道,這個時代製備器械的水平極其有限,他貧薄的收入大部分都花在了工具上頭,一套刀具都能磨磨補補用上三年,如今卻告訴他最昂貴的一套給一場火吞滅了,燒沒了?

淩操簡直不可理喻地盯著他:“不然我還去灰裡給你扒出來?”

這話誠然無可辯駁。

孫栩再是年少輕狂,也有個劉馥試探性地給了點幫扶,勝負未定前不容小覷。戰火硝煙之中,誰還能記得一個普普通通的麻布包袱?

一口氣浮上來又吞下去,內心的慘淡偏無人可以理解,唯有哀歎一聲,灰了語調:“我去找農家借點針線

充數。”

淩操卻頗有意味地瞧著他垂喪的背影。

此行去尋甘寧,雖沒有把那蠻子抓回來,卻帶回來個原原本本、會笑會喪的李隱舟。

好像也不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