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1 / 2)

顧邵驟然拔劍逼上前去,李隱舟不及多想,一個箭步衝上去,扣住他的肩膀:“孝則,你等一下……”

劍光如虹,收不及的手勢猛地被按地錯開三寸,哐當一聲,擦過孫權的肩膀,狠狠砍進了案幾裡。

這一下極其用力,顧邵整個人失去重心被按到下去,腦袋砰一聲重重磕在案幾上頭。

李隱舟險些被他帶跌下去,麻溜地收了手,撐住桌角端端正正站穩了。

正思考著要不要扶一把,顧邵已經一骨碌起了身,通紅了眼瞪過來,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無差彆攻擊:“好一個李先生,我都忘了你本就是趨利避害一個人,以往陸氏得勢的時候少了照顧你師徒了?如今伯言遭人欺淩,你倒作壁上觀冷靜得很!你這個……”

譏諷的話還沒說完,兩道鼻血先如注地淌了下來。

義正言辭的一張臉染得花貓似的。

闊步跟來的孫尚香沒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

連孫權那冰封的眼神裡也染上些好氣又好笑的無奈。

李隱舟努力地忍住了笑,輕咳一聲摸一摸鼻子,暗示顧邵彆慷慨陳詞了,先管好自己的鼻血吧。

顧邵原隻覺得鼻尖火辣辣地疼,被他一點醒才覺出嘴唇上沾滿了血腥味兒,本來就滿懷的氣惱,如今在心儀的姑娘麵前還丟了這個人,出了這番醜,更急得血氣上湧,鼻血嘩啦啦停不下來。

兀自假裝無事發生、堅強地捏緊了傷口,甕聲甕氣地繼續教訓下去:“你這個……”

“我是小人,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以德報怨。”李隱舟倒也不在乎挨兩句罵,索性替他說全了話,“還趨炎附勢、攀龍附鳳、牆頭草兩邊倒,還有什麼,嗯?”

顧邵氣得捏著鼻梁的手都在發抖,又偏被對方堵得說不出話!他腦海裡能想到罵人的快言快語都被李隱舟自己搶先說了個遍,市井聽來的粗話卻生生罵不出口,隻能瞪著對方那張理直氣壯的臉,怨憤道:“你欺人太甚!”

而對方還笑:“那顧少主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顧邵簡直要被這恬不知恥的二人氣出病來,五指蜷緊生生地轉開嵌進桌木上的長劍——

哐。

整個案幾終

於被砍成兩半。

端正放在案上的一冊竹簡跟著落地,啪一聲,散成數片。

“孝則!”孫尚香瞪他一眼,俯下身子撿起竹片,纖長的手指擦去上頭滴落的鼻血和塵埃,起身的動作卻驀地滯住——

半響沉寂,隻有指甲磕碰竹簡輕輕一聲脆響扣上心扉。

她驚疑不定地從竹簡上抬眸:“曹操要我們送質過去?”

聞言,顧邵也忘記了方才的爭執,忙鬆了手去搶竹簡,任憑血花糊了一嘴。

“……今天下逆賊竟起,四方國土紛爭不斷,爾為討虜將軍、會稽太守,誠當率為人表,以彰忠賢。”

李隱舟順著他的目光垂首看信。

這話裡拆開表麵上的客套,裡頭卻赤/裸裸是招安的意思——請孫權送質子去許都,他會請皇上封侯賞爵,暗示日後共謀宏圖大業,願分出一杯細羹共享天下。

這是威逼不成,改用利誘了。

既然殘局之中沒能順利攪亂江東,曹操索性一轉攻勢以懷柔的姿態示人,如今袁紹都是他掌心魚肉,天下看上去便是唾手可及。此時來信,無異於畫出一個美好的藍圖,隻要孫權點一點頭,兩家就可以化乾戈為玉帛,攜手北原與江東吞滅劉表把持的蜀地,順勢瓜分天下。

不得不承認,曹操極擅長揉捏人心,挑了江東剛破困局的時候送來這封信,分明是想動搖人心——

人慣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麵對即將傾覆之大廈他們可以戮力同心,若是前方突然伸來一雙提攜的援手,有幾人能克製住誘惑,不順勢上爬呢?

這樣一封高高在上示好的書信,讀來親切感人,字字句句卻都布著荊棘和陷阱!

顧邵擰緊了眉,滑稽的神色裡透出嚴肅,半響,才沉聲道:“你打算談和?”

孫權卻抬眸不鹹不淡地道:“不想鬨了?”

顧邵忍住火氣,咬緊了牙,竟以嚴厲的眼神反顧孫權:“沒有江東,何來顧陸?何來你孫氏基業?曹孟德挾天子失德失行,你若當真為了蠅頭小利做了他人鷹犬,我會看不起你。”

兩人視線一冷一熱彙於空中,各自不讓寸步。

孫尚香悄悄拉了顧邵的衣袖,低聲道:“這不是兄長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情,你彆急,先問問張公和公瑾的

想法再說也不遲。”

顧邵垂首看著手中渦血的竹簡,冷笑一聲舉起袖:“弄臟了曹公的來信,是某失責,若主公還想談和,某願親手書信,以償過失。”

說罷,將手中臟汙的竹簡用力摔在孫權麵前,在劈一聲空落落的脆響中拂袖而去。

孫尚香遞給李隱舟一個你多勸勸的眼神,轉身追了過去。

孫權仍目光空茫地落在顧邵漸行漸遠的背影上。

一枚枚竹片從眼前落下,搭在桌上,似阡陌縱橫一道道路。

李隱舟伸手抽起滿是血汙、七零八落的竹片,一枚一枚整理好了,放在孫權麵前:“孝則一貫是直性子,他是想激主公拒絕曹公,並不是真的和你過不去。”

孫權微微狹了目光,視線落回在已排得齊整的竹片上,遽然伸手按住他將收回的手腕。

卻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