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2 / 2)

透過劇烈跳動的脈搏,李隱舟體會到他此刻的複雜而激烈的心緒——

偌大江東,既有顧邵這樣性格剛直,不願低頭的;也必然有隨波逐流,舉棋不定的,歸安與否一定會形成兩派聲音。

孫權可以像顧邵一樣不管不顧強硬地擺明態度、壓下紛爭,但若真如此,曹操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將江東分化為戰、和兩派,從此就會有無休無止的暗鬥。

拒絕曹操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難的是如何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統一步調。

在心術上,的確罕有人能匹敵曹操,能與之智謀相匹敵的……

他心頭一跳,忽想起一個人,挨近孫權,低聲道:“主公的心病,或許有一味藥可解。”

孫權默然看他一眼。

風驟驚起,吹閉窗格,寒鴉驟地飛起,落下茫茫一片黑色的羽毛。

次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遍江東。

——孫權病了。

就連他一貫很信任的那位李先生都稱不能解,孫氏迫不得已,以千金的報酬廣召民間有能之士前來解病。

一時間,人言沸沸。

“這討虜將軍年不過二十,年紀輕輕,尊生慣養,怎麼就病了呢?”

“道士說是豪族的冤魂索命呢,看來果真是其所為。”

“我看不然,聽聞北原曹公竟贏了袁紹,他怕是給嚇出病了吧!”

……

漁人、商賈和窮而失意的路人

挨在一塊七嘴八舌地猜度著頭頂的風吹草動,日頭一晃又升了片刻,暑氣很快洇濕了衣衫,話頭嚼到索然無味,聚攏的人群在夏風裡一吹便又散了。

於是露出那方布告的牌。

無人時刻,一雙手揭了上去。

隨之傳來壓低一聲驚呼:“子瑜,你什麼時候會了醫術?”

揭下布告的青年俊朗年輕,粗衣麻布不掩滿腹華章,憑風卷了滿身,捏著手中薄薄的布告,唇畔勾起微笑:“瑾不會治病,但可治心。”

身旁之人緘默片刻,歎道:“世事複雜,既已決心躬耕田野隱於市集,不如索性效仿令弟躲起來算了,人心莫測,小心啊諸葛兄。”

諸葛瑾仰麵而望天,神色明晦不定,粗糙的黃紙夾在指尖簌簌被風吹卷。半響,方道:“去看看也罷。”

兩人當即拜訪將軍府。

遞了名帖,於門口的石獅子下立了片刻,便被仆從領了進去。

接見他們的卻是個溫馴清秀的青年。

青年端坐案前,垂著眼簾一點點挑揀眼前的藥材,拿著個小銅秤仔細端量。

細致沉靜,一絲不苟。

夏意在靜悄的屋子裡沉了一沉,落在地上瀲灩成滿地寂寂的金光,青年修長的身姿勾勒在深深倒影中,眉目便看不大清。

諸葛瑾心中道一聲果然。

與朋友點頭示意,獨自走了上去:“君可是那位妙手李先生?”

麵前的青年於是抬頭,笑了笑,請他落座:“某無德無能,豈敢令諸葛兄稱呼一句先生。”

諸葛瑾打量此人片刻,似透過這人沉靜的眼神看其背後的主上,料定如自己所猜測那樣,開口便不再有所遮掩:“某想,討虜將軍這一病,恐怕需要一帖心藥來治。”

這兜底的話一出口,李隱舟卻絲毫沒有訝異的神色,仿佛今日等了許久,就是等著他這一句話。

諸葛瑾停頓片刻,卻見對方挑著藥材放在秤上,精致的銅秤左偏右倒,怎麼也無法尋到一個平衡。

他伸手按住搖擺的秤。

淡淡道:“這藥材已經重了,再添,恐怕連砣都壓不住秤了。”

對方執著秤的手頓了頓,頗無奈地歎息:“子瑜不知道,越是病火裡的人越貪圖生機,焉知積藥成毒,其實是做無用功。”

諸葛瑾凝神片刻,似在思忖他的話,半響,才醞釀出一個和風細雨的微笑:“用藥的人不當被人挾持,否則就會失去分寸,人人都可以昏聵,而掌著秤的人卻不可以。”

他俯身伸手撚起一叢藥材,將秤砣往後撥了數格,指腹按壓在秤杆上,抬頭溫和地瞧著青年。

“其實就這麼簡單,隻要令旁人明白,是秤砣在度量藥材,而不是藥材在壓著秤砣。一旦秤壓壞了,這病,就沒法好了。”

說罷,轉身欲走。

衣袖卻被一股溫和而不容掙脫的力度牽住:“多謝先生指點迷津,隻是日頭正曬,不如留下喝茶。”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得修改下某些情節,不影響後文也不是伏筆,不用回頭管我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