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2 / 2)

張溫搭著眼,溫潤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先生此來,不會是專程和某論這棵樹的吧?”

李隱舟鋪墊了半晌,不再客氣,坦然地頷首:“某想向少主借些藥材和半倉糧。”

半倉糧對於張家這樣的豪族而言,說不上多,但也絕不算少,要知魯肅當年富甲一方,也僅存了三倉糧。

張溫笑容淡了淡:“先生張口就要半倉糧,未免有些為難溫了。天降暴雨,糧倉受損,裡頭可用的糧食本來就所剩無幾,若全勻給了先生,恐怕家中老小皆有怨言。”

李隱舟好歹和陸家交好數年,這些大族的家底在他心裡還是有個數的,張溫如此推諉倒未必是因為吝嗇半倉糧食,隻是不敢貿然頂在矛盾前線開這個頭。

他也不為難,十分爽快地打了個折:“那五百石呢?”

五百石,不多不少,正是魯肅這種等級的高階武官小半年該得的俸祿,比起半倉又不足十中之一。

若說五百石都拿不出來,未免折煞了世家的臉麵。

張溫剛點一點頭,忽覺出哪裡不對勁——他什麼時候答應了李先生要借糧?

可對方那感激的笑容已經擺了出來,再翻臉否認剛才的點頭,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五百石,以私交為由借出去似乎也不為過。

他忖度片刻,對上那雙狡黠又明潤的眼,泛起無奈的笑:“李先生可要記得還我。”

……

屋內,一局終了,白子又勝。

張允將滿盤落子一推,無奈大笑一聲:“老夫輸了!”

他的目光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轉向庭中,見那原本參天的樹折了半截,不由歎氣:“依你看,這李先生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對坐的客人抬手將棋子一粒一粒撿回棋笥中,淡淡道:“他是想告訴您和少主,孫氏手腕固然毒辣,可如今其坐斷江東,世家不得不仰之鼻息。如今遠有北原曹操不定何時卷土重來,近有蜀中諸雄虎視眈眈,孫家是世家心頭的一根刺,卻也是擋箭牌。您若不出手相幫,日後殃及池魚,再想保全就沒有機會了。”

唇亡齒寒,如是而已。

張允不由扼腕深歎:“若似以往陸康公在時,豈容此等宵小放肆?而今顧雍顧公領銜會稽,陸伯言遠在海昌,這兩家不開金口,我們餘下諸家皆無其當日權柄,不能輕易開這個頭啊。”

說到底,世家已經被孫氏暗中清剿過一回,破裂的信任很難修複,尤其是他們這些原本未曾妄動的世家,也受到無妄之災,實打實被牽累下去,頹喪至今。

如今天災當頭,或許是重修舊好的時候了。

那客人蓋上棋笥的蓋,反將最後那枚張溫撿回來的棋子掂在掌心仔細把玩著,許久,方道:“李先生和陸顧二家少主交好,他既先來疏通,張公可以早做決斷了。”

張允看了看外頭的樹,又遙遙瞟著天邊的雲,不知作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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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李隱舟才帶著五百石糧打道回府。

這事辦得悄無聲息,糧食裝在麩皮底下看上去和應急的糧食沒什麼分彆,知道此事的也唯有他和張機二人。

“你還真借到了?”張機不由咋舌,魯夫人借糧好歹還仗著魯肅曾經的施恩,他家徒弟空口白舌就騙來真金白銀的糧食了?

李隱舟含笑不語。

若是一張口就借五百石的糧食,張溫肯定另有說辭推脫,先借半倉,再打個天大的折,看上去就像各退一步,不僅其原來的借口不能用,心理上也容易接受得多。

折中**實在是百試不爽。

這點小聰明能奏效,一來是因為張溫再怎麼老練精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不到的少年,這些市儈的伎倆他未必見識過;二則這五百石糧對大族而言的確不痛不癢,恐怕他也未曾深思;三則自己多少仗著和陸顧兩家的交情,這點麵子還是值些錢的。

張機一見這笑就知不妙。

小兔崽子又在算計彆人家底了。

他下意識地想攔住:“既然借來了,還是送給朱治太守以他的名義發下去,省的懷璧其罪,惹禍上門。”

李隱舟掐著手指無聲息地算了半響,按住張機欲動的手,笑道:“師傅彆急。”

三日後,張府。

張允手中正推著棋,聽到消息時差點沒把案掀開:“你說多少?!”

回報的老奴看了看老主人驚恐的臉色,又瞧了瞧少主微蹙的眉,戰戰兢兢道:“朱太守說,說少主借了半倉糧,實在是少年豪傑……他要親自登門來謝。”

張允忍不住看向張溫。

張溫沉著眼,半晌不語。

五百石,怎麼翻出的半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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