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2 / 2)

他隻是寧可自己再孤獨一點。

寧可旁人對他失望。

也不願再傷害誰了。

……

送走淩統,兩人順著小道慢慢回城,望著城門青青柳色,一時竟有種隔世之感。

路上不時有人投來琢磨的目光,在心頭下意識地比較這清雋的年輕男子與孫家小妹的長相,眼神時而閃過一絲猶疑,卻終究未曾定下、也不敢去下結論。

孫尚香倒走得自在,闊步大邁和小時候那頑皮的姿態一模一樣,走著走著自己也不覺含笑:“小時候總喜歡扮成男子,這樣才能出門看山高水闊,後來慢慢母親和兄長便不大管我,算來已有十幾年沒穿男裝了。沒想到今時今日重操舊業,李先生瞧我可還算俊俏?”

李隱舟打眼一瞧,見她眉目颯爽,麵容英氣,雖是一身布衣青衫,卻頗有種不讓須眉的豪氣縈在眼角,不由笑道:“不錯。”

兩人說笑幾句便到了城門。

高而廣的城門常年肅穆地立著,投落下山一般巋然不動的深深暗影,孫尚香半步踏入城中,心頭終於有了一絲安定的感覺。

她回家了。

即便改了名字換了行頭,她依舊是那個孫小妹,吳郡仍是那個天天人人往之的樂土,是她的生長許多年的故鄉。

不由轉身,眼眶在微涼的風中發燙、發紅。

李隱舟止住她未出口的話,隻玩笑道:“若是我不能把你帶回來,恐怕上至主公下至百姓人人都會拿刀追著我問責,所以你不必謝我,我隻是惜命。”

孫尚香本醞釀了一腔感動,眼淚還沒落下,先被他逗得笑了出來,一時笑淚交加,不住地撐著腰搖頭。

片刻,見他沒有跟上的意思,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打算。

“你打算回海昌?”

“是。”李隱舟坦然道,“劉備不是善與之輩,何況我們動手清剿了一船的人,他不可能毫無察覺,隻是礙於臉麵一時不會推翻原來的話。你的動向他未必清楚,但我若繼續呆在吳郡必令其起疑,他會悄悄著人來探查,終歸是個威脅。所以我打算先回海昌,正好有許多問題打算同師傅他老人家一起研究。”

得罪了曹操又得罪了劉備,算起來自己還真是這個年代的頭號危險分子。

不過他在吳地四處皆有朋友,也算是狡兔三窟了吧?

這樣想來,一切煩惱也都成了趣事,他反自我調侃,苦中琢磨出點樂子。

孫尚香倒欽羨他自在如風,笑夠以後直起身,迎著薄冷春風,與之深頷首:“那麼,珍重。”

李隱舟闊步邁出,遙遙和她揮手作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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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九年,冬。

南國的冬罕有正兒八經地冷,那冷中總透著潮濕與陰森。即便偶有細細飄雪,還未落地便先被陽光瑩潤地化開,落在人的麵上,冰冰涼涼的一點,似輕輕地一觸,還未令人發覺便已經散去。

李隱舟邁進小院,揭下潮濕的蓑衣,抖了抖上麵的水珠,將其慢慢悠悠掛在牆上。

張機在屋裡看見了徒弟回來,也懶得起身,依舊圍在爐旁垂眼瞧著李隱舟新寫的一卷書目。

許是真的垂垂老矣,他竟也難得有了不可思議的驚奇之感,蹙眉道:“以目換目,如何得行?你在豬狗身上試過了?”

李隱舟鑽進屋中,在暖烘烘的氣流裡眯了眯眼:“試過了,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華佗先生的麻沸散當真好用,比我以往研究的強多了。”

自從得了華佗的《針灸經》,有了跨越時代水平的麻醉劑,李隱舟隻覺得無形之中束著的手腳終於放開了些,有更多的手術可以實施了。

聽他這樣崇拜另一個行家,張機倒也不和已故之人爭徒弟,隻嗟歎一聲:“若其尚在,和你也能切磋一二,可惜那老古董不懂變通,即便是他死了,又能改變什麼?”

什麼也不能。

李隱舟雖遠在海昌一隅,但外界的消息還是順著水脈遲遲而來,曹操頂著病軀自立為魏王,劉備收服劉璋領了益州牧,孫權亦大破皖城開拓勢力,三足鼎立的局麵在這一年已經昭然分明。

華佗的死終究隻存為史冊背後一聲無用的歎息,他什麼也無法改變,在這萬古長夜中失望地熄滅。

逝者已逝,他唯一能做的隻有令其畢生心血繼續燃燒。

師徒二人對著竹簡討論一番,正打算歇息片刻,卻聽篤篤兩聲急匆的敲門聲。

李隱舟趿拉著草鞋去開門。

迎麵,卻是個眼熟的顧家奴仆。

他幾乎是哭喪著臉,急得滿頭大汗:“李先生,顧太守大不好了!您能不能和我走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最後一卷啦(應該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