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2 / 2)

他做這道工序時,目光專注,眼神凝然,仿佛手中不是粘糊糊、醜兮兮的癩蛤/蟆,而是要呈給帝王的玉雕漆器,須用世上最細致的功夫精心打磨。

麋照忍不住地提問:“你在做什麼?”

李隱舟端首肅立,神情認真:“製取蟾酥。”

“我不是說這個!”麋照湊近了兩步,目光仔細地在對方臉上轉著,似欲找出什麼心懷不軌的蛛絲馬跡,“先生何必做這樣的苦活?交給下人不就是了。”

李隱舟“哦”了一聲,極淡漠道:“蟾酥是蟾蜍經辛辣刺激後時耳後所生的濃液,卻也是一味毒/藥,若製取者手法不熟不慎入了眼耳,還得我再花麻煩救一回。何況這小小一味藥也講究良多,用力小了不得其味,刺破了蟾皮便不能取用,所以……”

不待他一席話講完,少年線條鋒銳的臉已逼至眼前,聲音陰沉沉的:“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李隱舟恍然大悟地:“少將軍嫌棄這蟾蜍?可知藥經上千種名目,花年魚蟲、飛禽走獸,不管活物死物,天下蒼蒼在我眼中都沒有什麼分彆。”

麋照:“……”

他算是明白了,這人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逗他玩呢!

少年將唇角冷冷扯開一個半笑不笑的弧度:“先生既然有本事幫曹家對付司馬懿,想必膽量也不算小。如今何至於為敵賣命,不怕養虎為患,幫你們江東留下勁敵嗎?”

李隱舟回看咫尺之間的這張麵孔,同樣挑起一絲笑:“不是少將軍威脅我來的嗎?”

麋照被嗆得有些說不出話。

他威脅是威脅了。

可你妥協得也太隨便了啊!

他本以為這人起碼會要求以一紙盟書或一座城池、一道防線換此藥方,卻萬沒料到對方來得乾脆利落,行動起來更是理所當然。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他不信眼前這人如此軟弱不濟,心頭積聚的疑雲越來越深,目光反複在他臉上逡巡著。

而李隱舟長眉舒展,神情淡淡,又閒聊般地補了一句:“將軍的天職是上陣殺人,醫者的天職是救死扶傷,何況太子不過十四少年,恐怕連沙場都沒上過,算不上我的敵人。”

麋照可不信這話,眼神愈顯刁鑽:“我不管你是什麼目的,休想在蜀地耍什麼花招,否則我便讓你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

這赤/裸/裸囂張的敵意,倒像極了早些年淩統張牙舞爪的模樣,李隱舟念頭一動,眼神忽然有趣起來。

“啊!!!”

空闊的庭院中,忽然響起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

聞訊而來的士兵哢噠哢噠站了兩行,擠著腦袋關切地往前一探,卻隻見自家少主臉色刷白、鼻側不住地抽動,眼神駭得殺人一般。

而那李先生卻是目光從容地回首,在擦身的瞬間從小將軍身上取走了什麼。

見一眾圍觀群眾已露出好奇的目光,麋照將牙一齜,凶狠地嘁了一聲,咆哮道——

“看什麼看,滾!”

……

收拾完不尊老的熊孩子,李隱舟連日來不太愉快的心情終於發泄出來,踏著輕鬆的步伐邁入寢殿。

殿門守著個身量頎長的瘦削少年,同樣十七上下的年紀,已比咋咋呼呼的麋照沉靜許多。

劉禪連日低熱不醒,而蜀一直緊鑼密鼓地準備鳴兵,分/身乏術的諸葛亮令養子諸葛喬親自侍奉,也算全了兩代君臣的美意。

諸葛喬是諸葛瑾的親子。

當初諸葛瑾送子入蜀,一為彌補弟弟膝下無子的遺憾,二來也是為了表明自己聯盟友好的決心,果決如孫權都舍不得送子為質,而諸葛瑾卻一人默默地堅持著,自始至終。

儘管聯劉抗曹看上去已經是個不可能的笑話。

白衣奇襲的硝煙未散,曾經的盟約早已浸透了鮮血,誰能釋懷?

諸葛喬在蜀的地位便顯而易見地有些尷尬,所幸諸葛亮位高權重,旁人也不敢隨意指點什麼。

他一麵領李隱舟步入劉禪的寢殿,一麵笑著道:“先生的方子果見奇效,太子已經轉醒過來了!”

李隱舟微一頷首,目光落向病榻上的蒼白少年。

劉禪已蘇醒過來,虛弱地睜開了眼。

這雙明亮的眼眸不曾見過戰場的殘酷,尚未體會過人世間的深仇哀怨,乾淨得似吳地明朗的天空。

他低低地咳嗽一聲,目光軟軟轉了過來。

“好久不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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