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2 / 2)

攬槍抵牆旁觀的麋照更是將背一直,快步走到一眾士兵麵前,揪起那率兵者的衣襟,目光同樣狠厲地逼視過去:“張飛將軍故了?”

畢竟是糜夫人的從孫,那人還是很給麵子地答了這話:“將軍在閬中整兵時,被部將範強、張達殺害,這二人如今已投向東吳。此仇陛下勢必要報,屆時諸葛少主恐忠孝兩難,陛下仁心,賜他殉葬。”

他的目光轉了一轉,落在眼神不善的少年臉上。

“能陪葬陛下的弟弟是他的福氣,少將軍是麋氏的嫡子,一貫被陛下看重,想必懂得忠大於孝的道理。深宮內庭不是您該長留的地方,下官,不送了吧。”

這話既是規勸,也是要挾!

任你麋照素日如何驕橫,也萬萬承受不了陛下的怒火,大家都是奉命辦事的營生,就誰也彆為難誰了。

麋照一雙冷厲肅殺的眼,定定落在雨絲籠罩的肅穆軍隊上,片刻擰緊了眉。

身後的一眾禦醫卻比他更早地動搖起來。

宮廷生變,再好聽的名義也蓋不住濃濃的血腥味,這不幸撞在事端上的諸葛喬落個好死,他們這些目睹一切的無辜,也難保要殞命此劫!

稍有過閱曆的,此刻已麵如死灰。

而年輕不經事的後生,也在這一時生出一股濃重的不詳預感。

此刻本該被矚目的少年,卻在病榻上輕輕嗆咳一聲,然而不等心悸的諸人回轉目光,一隻手已自其胸前平平伸了出來。

李隱舟已做好了切口,視線一寸也未動過地緊貼著諸葛喬的側胸,隻道:“竹管。”

片刻,誰也沒有接他的動作。

也無人回應。

刀槍都逼到殿前了,這人還有心思引氣救人?隻怕是他一身好本事來不及施展,榻上的少年就要涼成一具死屍了!

一時間連持兵的士兵也有些琢磨不透這似敵非敵、似友非友的李先生,殺伐冷酷的腳步被麋照一槍攔著,卻也沒敢立刻碾過去。

倒是麋照眼神一震,被喚醒一般,重重將槍杆往地上一擲,音量驀地拔高:“沒聽見他的話嗎?!”

空氣中隱然彌散著對峙的殺意,被堵在殿中的太醫橫豎沒有辦法立刻逃生,也不敢先觸這小閻王的黴頭,唯有聽他這話,戰戰兢兢地以長夾取出竹管遞到李隱舟手上。

李隱舟目光專注,混看不見殿外越發濃重的殺氣般,將竹管通過切口送至少年體內。

榻上的諸葛喬刺痛地驚咳一聲。

李隱舟立即按住他的胸膛,聲音低而甚篤:“竹管入體,痛甚刀刃剮肉,但不經痛苦,難愈頑疾,少主萬請忍耐。”

已昏迷的少年仿佛聽見了一般,眉目擰成深線,片刻竟當真沒有再掙紮分毫。

趁著其軀體平穩的一刻,李隱舟動作乾淨利落,將那竹管深深送了進去。

而竹管的另一頭,則已浸入封好的瓦罐中。

噗噗。

氣泡破水的聲音在氣氛凝然的殿宇中顯得格外清晰,同時也將看呆的眾人瞬間喚醒過來,隻見李隱舟從容不迫地引線穿針,將已渡出氣體的竹管牢牢固定在少年肋下的胸壁上,這才取了潔淨的布帛將傷口掩上。

率領士兵的頭目已按捺著性子等麋照讓開,許久不見其有絲毫的動作,陰沉的臉色再也不見一絲的委婉,按在長/劍上的手有些不耐地慢慢轉動。

麋照本緊繃的唇角揚起一絲弧度,眼神愈發熾烈。

不過一戰!

就連那病榻前的先生都從容不驚地恪守其位,他一個刀頭舔血的將軍還會畏懼廝殺麼?

這一刹那,那深浸入泥中的槍幾乎就要拔出,而對麵的士兵眼神卻霎時有起了變化,明暗交錯的眼膜中隱約地映出一襲削瘦而清臒的身影,在一瞬而過的急電中閃了一閃。

一片空闊無垠的雨聲中,麋照隻聽見背後的一道腳步聲自高處而下,不徐不疾地走到了他的背後。

他拔槍的手險些一滑。

對麵的人同樣有些驚愕地狹起眼,目光越過少年將軍緊繃的肩角,落在後方那慢慢步來的李先生身上。

李隱舟剛料理完諸葛喬的急症,手指漸染的鮮血尚未擦淨,將一襲乾淨清新的青衫染上一絲微腥的血味。

而他表情寡淡,麵對排布的兵陣毫無緊張,甚至對不速的來客微微頷首算施了一禮,隻道:“閣下是奉皇命而來?”

領首的兵長微擰了眉,冷冷道:“是。”

“既然是皇命。”李隱舟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如一宣,也好令諸葛少主走個明白。”

宣令?

他方才和麋照說的一席話難不成是廢話麼!

麋照驟然聽得李隱舟對其發難,轉瞬也想到了什麼,福至心靈地跟著補一句:“是啊,口說無憑,你空口白牙說的算什麼?陛下究竟下了什麼令,令又在何處?”

領兵者幾乎嘔血。

這兩人擺明了在拖延時間!

反正皇上金口玉言,他不願多生事端,索性將劉備的話不添一詞、不置語氣地複述了一遍:“陛下口諭,諸葛喬既然病重,孤便賞他殉葬孤的弟弟,也算保了他的忠孝兩全!”

末了,冷笑道:“先生這便可以讓開了吧?”

李隱舟長眉一蹙,卻似聽到了個大難的問題。

對麵的人眼皮一跳,隱約生出一種要事將生變的預感。

果然,這李先生仍舊寸步不動地擋在前頭,神情微帶迷惑地問:“可若諸葛喬不再病重呢?”

什麼?!

不等對方拔劍發作,李隱舟終於是慢吞吞挪開一步,將背後遠處的病榻展給他看:“陛下說的是,諸葛喬病重,賞他殉葬二位將軍,可並沒有說要殺他以殉葬。眼下諸葛少主已轉危為安,還請閣下先回稟陛下,以免誤傷無辜。”

兵已至殿前。

難道有誰以為他隻是來收屍的不成?

率兵的將領萬沒料到對方居然在這節骨眼上和他玩起了文字遊戲,一時間氣血上湧,卻偏找不出明麵可說的話反駁回去——

陛下話是那樣說的。

他豈妄自改動上令?

久居宮闈的禁軍首領目光在雨中愈發陰冷,出發之前怎麼也想不到會被這兩人耍得團團轉,片刻怒意滾上胸膛,堵在乾澀難言的喉嚨管中,在這刹那幾乎咬出一嘴的血來:“你敢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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