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竹俞覺得自己真是個烏鴉嘴, 前一秒他才聽到動靜順嘴調侃了下,說是不是蘇靈她們為了謝伏危給打起來了。
結果兩人如今雖沒動手, 卻也和動手差不多了,都是挺糟糕的情況。
好在蘇靈不是那種不顧場合亂來的,她心下有些不愉,但也隻是與謝伏危說了幾句便徑直回去了。
謝伏危下意識想要上去追她,卻先一步被掌戒長老給抓過來做了苦力。
“謝伏危,人姑娘這時候不待見你你還硬跑過去,這不是往木倉口上撞嗎?這亭樓塌了,你先給修繕了再過去尋她也不遲。這事情也不大, 她氣消了想開了也就沒事了。”
青年頓了頓,也不知怎麼的, 瞧著蘇靈和陸嶺之一並離開心裡悶悶的。
說不出什麼感覺, 就是覺得渾身不對勁。
但是他沒有細想,聽到掌戒長老的話後,又看了一眼因蘇靈靈力而塌陷的亭樓。
謝伏危想著先恢複亭樓授課要緊, 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耽擱了其他弟子的時間, 於是最後還是乖乖回去將其複原了。
蘇靈沒有走遠, 她和因為亭樓塌陷跑出來躲避的弟子們一起站著, 等到了亭樓複原了這才一並進去。
她掃了一眼周圍同門, 見他們沒有受傷心下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其他人還好,坐她斜上方的一個紅衣少女衣服被損壞了一角,看樣子應該是剛才跑出來的時候被掉落的柱子什麼給壓著扯掉了。
蘇靈瞧著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她伸手輕輕扯了扯前麵小姑娘的衣袖。
等到人回過頭來的時候,這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少女紅衣豔麗, 麵容明豔,襯得她膚色勝雪白。隻是眉宇之間有些傲氣, 眉眼細長,瞧著不像是個好相與的。
“乾嘛?我的衣裳都被你給弄破了一塊了,你還想要把我整個衣袖都給扯下來才高興嗎?”
“沒沒沒,你誤會了。我是來給你道歉的,剛才是我沒控製好力道,結果讓大家都跟著一起遭了殃,也害得你這麼好看一身衣裳給弄臟弄壞了,抱歉啊。”
“我是蘇靈,是小南峰的林風長老門下的弟子。你呢,你是哪個峰的?”
蘇靈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根冰糖葫蘆遞給了對方。
“給,你拿著吃,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少女嫌棄地皺了皺鼻子,抬眸看向蘇靈。
“你該不會以為拿著一根糖葫蘆給我就當賠罪了吧?這也太沒誠意了吧。我這身衣服可是法衣,雖品階不高,卻也是我自己做的。你拿一百根糖葫蘆也不夠抵的。”
“當然不是,這糖葫蘆權當我們初次見麵我給你的禮物。你這身法衣之後下課時候褪了給我,我拿回去給你修繕。”
“你忘了,我可是器修,是專門修繕法器的。”
聽了蘇靈這話後她臉上的不愉這才消散了些,儘管有些嫌棄,卻也還是伸手接過了蘇靈給的糖葫蘆。
“哼,算你還有點兒誠意。”
“我是明月閣的樂修,我叫紅綃。先說好,我拿了你的糖葫蘆隻是給你個麵子,可沒同意與你交什麼朋友,你可多想。”
“好,你不生氣就成。”
蘇靈彎著眉眼笑了笑,尋常人可能會覺得少女無禮傲慢,但是蘇靈不這麼覺得,她反倒覺得和周圍大多數端著的人相比,少女格外直率可愛。
“那既然我們交換了名字,我之後可以直接叫你紅綃嗎?”
紅綃捏著糖葫蘆的棍子轉了轉,聽了這話眼皮掀了下。
“你是今年剛入門的弟子吧?”
見蘇靈點了點頭後,她抱著手臂冷哼了一下,下巴抬起了些。
“那不成,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你得喚我一聲師姐。”
蘇靈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原由。
一旁一直垂眸安靜的過分的少年用金蝶傳音沉聲解釋道。
【紅綃師姐比我們早兩年入宗門,因為煉化靈脈耗費的時間長了些,這才生生拖了兩年入學府。】
剛才還因為輩分高而洋洋得意,如今聽到陸嶺之這般直白戳破了她晚入學府的事情,她麵上一紅,羞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晚兩年怎麼了?我們樂修靈力本就沒你們有優勢,我,我在明月閣資質好著呢。連我師父都誇我隻差一點就趕上琳琅師姐了,隻差一點,一點哦!”
一般人說謊的時候會不自覺將話重複幾遍,紅綃也不例外。
她怕被蘇靈看出什麼,連忙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
結果一口下去,被酸的五官都給皺在了一起。
“口意,你這糖葫蘆怎麼這麼酸?跟琳琅師姐平日吃的有的一比,還是現在凡塵的糖葫蘆都這口味了?”
剛還勾唇笑著的蘇靈聽到對方這話後一頓,唇角的弧度也壓了下去。
不為彆的,這糖葫蘆不是平日林一給她買的,而是謝伏危給她的。
他見蘇靈也喜歡吃酸甜的東西,一次性給了她好幾根,全被她放在了納戒裡。
從謝伏危第一次給她吃這糖葫蘆她就覺著和其他糖葫蘆比要偏酸口一點,但是她也挺喜歡便沒多問什麼。
如今紅綃這麼隨口吐槽了一句,蘇靈才反應過來了為何這糖葫蘆會較尋常的不大一樣。
原來這糖葫蘆他原要給的另有其人。
“可能不是凡塵的口味變了,是我不小心拿錯了彆人的東西。”
“畢竟不是自己的自然也不會多和心意。”
蘇靈的話紅綃聽不明白,反倒陸嶺之下意識將視線往琳琅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薄唇微抿,金蝶的翅膀也跟著顫了一下。
入學府的第一天,蘇靈心情不大好,陸嶺之也有心事。
好在上午也就一堂樂理課,再加上琳琅身子虛弱有些撐不住,早了好些便下課了。
蘇靈從紅綃那裡拿了那件法衣,和陸嶺之簡單打了聲招呼便徑直離開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抬眸瞧見了那邊林一的身影後,最後還是將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蘇靈如今還尚未學會禦劍飛行,來回靈越峰都是由林一接送的。
白衣小童變換成一隻巨大的仙鶴,那雙眸子清透澄澈。
等到蘇靈踩上來的時候,他留意到少女心情不大好,都不用問,循著那藏青色身影所在的方向一看。
不出意外看到了琳琅。
琳琅臉色要比往常時候更加蒼白,微蹙著眉,唇色也淺淡。
青年扶著她站穩,視線一直在往四周掃,看到了蘇靈後眼睛一亮,剛準備上前的時候少女先一步讓林一載著她離開了。
謝伏危一怔,想要追過去,琳琅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勉強勾唇笑了笑,聲音也輕柔。
“忘了剛才掌戒長老的話了?如今蘇靈師妹正在氣頭上,你要是這麼直接過去找她也沒用呀。你再等等,等到明天來學府的時候再與她好好解釋解釋。”
“可是……”
“你放心,她是個通透的人,不會與你計較這等小事的。”
兩人的對話陸嶺之在一旁聽了個完全,他看向謝伏危在聽了琳琅的話後似乎真的覺得是這麼個道理,竟然真的不打算追過去的時候。
謝伏危並不知道剛才糖葫蘆的事情,他可能隻以為是之前的事情惹了蘇靈,她如今這才沒消氣。
想到這裡陸嶺之心下一動,那浮羽金蝶的翅膀也跟著顫顫巍巍,抖落了好些金粉。
“小師弟,蘇靈人都走了,你還在這裡傻站著乾什麼?”
竹俞笑著調侃了一句,走過去發現少年垂眸似乎有什麼心事。
【師兄,你早就知道了對嗎?】
“什麼?”
陸嶺之平日就算不笑,眉眼之間也柔和,如今眼神沒有絲毫暖意。
【蘇靈和謝師兄的事情。】
竹俞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子,灰藍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情緒。
“這件事我的確知曉,我也以為你也知曉了,畢竟當時他們兩人的劍意相融了你也瞧見了。”
【劍意相融不代表心意相通,難不成單單憑著這麼一點就能決定兩人的緣分嗎?】
少年沉默了一瞬,在瞥見竹俞愕然的眼神時候,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低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半晌這才悶悶地說道。
【……這也太荒唐了。】
竹俞斂了笑意,將手中的扇子慢慢合上。此時周圍已沒什麼人,他想要說什麼也不需要什麼顧忌。
“這感情之事的確荒唐。劍意相融是天生劍侶不假,結劍侶與否卻無人能夠強迫的。”
“謝伏危雖然未通情愛,什麼都不懂。可如若蘇靈無意這劍侶也結不成。”
少年聽後瞳孔一縮,浮羽金蝶也跟著顫抖了好些。
【你的意思是說,是她先……】
“那可不。”
怕說得太狠了打擊到陸嶺之這顆少男心,竹俞斟酌了下語句,話鋒一轉。
“不過小師弟你也彆太難過了,蘇靈才和謝伏危見了幾次麵,能有多深的感情?謝伏危生的好,你也不差,蘇靈無非是見色起意,等到她之後那點好感給磨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放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挑了挑眉,見陸嶺之怔然的模樣,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也彆太著急了,謝伏危畢竟是個無心之人。”
“你日後有的是機會。”
竹俞與謝伏危是同門,素來也沒什麼仇怨,他今日說這話並不是為了寬慰陸嶺之,更不是對謝伏危有什麼意見。
而是實話實說的。
哪怕蘇靈說了她喜歡謝伏危,說想試試的時候,他也隻是一瞬驚訝卻也沒多在意。
少年人做事大多遵從本心,不會思考太多彎彎繞繞的事情。
等到一腔歡喜慢慢被磨滅殆儘,她也就不會再一個勁兒的撞南牆了。
不僅是竹俞,可能連掌戒長老,乃至林風他們都沒想過蘇靈會和謝伏危走到最後。
竹俞的話陸嶺之聽進去了,但是他心下還是隱約不安。
畢竟謝伏危是個無心之人,可蘇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