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南方過年,沈倪其實挺不習慣的。
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還是覺得冷。自打回來後,302從沒斷過空調,但一直開著空氣就不流通。
熱空氣一聚堆,人就被悶得頭腦發暈。
最難受的是,沒有空調的地方,人在屋裡和屋外壓根沒什麼區彆。甚至往屋外太陽底下站站,還能更暖和一點。
這是她去顧爺爺家送新年禮的時候,非常切實感受到的一點。
顧老頭不像從前那麼孤僻,偶爾也會搬了藤椅到門口曬太陽。雖然他更多時候隻是擺弄那台老舊收音機。
過年期間,單元樓裡熱鬨起來。
不管誰進出樓道,都喜氣洋洋和鄰居打著招呼。
江醫生有排班,生活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變化。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今年身邊多了個話癆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在家待不住,時常頂著寒風跑來診室找他。
這天陸醫生吃完流水席早早就回來替班,還趕上了沈倪帶的熱奶茶。她一看到沈倪就愛開玩笑:“跑這麼勤快,比我和張醫生都辛苦。回頭我跟主任申請給你開工資。”
“我不要。”沈倪嘬著奶茶,聲音含含糊糊,“給我們江醫生加工資就好啦。”
陸醫生笑:“那不都一樣?難不成你們江醫生回家不上交工資的?”
沈倪微愣。
她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江以明比她大那麼多,穩重又成熟。
他倆在一起,江以明整個兒就跟人生導師似的。錢在她手裡就隻有亂花的功夫,她還真沒想過以後要染指工資這件事兒。
她在這思考著呢。
小房間門一響,江以明剛好換完便服出來。
沈倪立馬把目光遞過去:“江醫生,以後誰管錢啊?”
“隨你。”
江以明沒看她,直接取了衣帽架上的帽子過來,規規整整戴在她腦袋上,又把帽簷上的絨毛往下壓了壓。蓋到眉毛齊平才罷手。
這會兒兩人對上眼。
他看了一會兒,把她的高領毛衣遮到鼻尖。
直到隻露出她一雙大眼睛才收手。
沈倪整個臉都被包得嚴嚴實實,她的聲音從衣領後傳出來:“我喝不了奶茶了。”
“給你拿著,回家再喝。”
“那好吧。”她跟著他站起來,想了想又說:“江醫生,我覺得以後還是你管錢比較好。我會忍不住花光的。”
陸醫生在旁邊偷笑。
這兩人太般配了。
她從一開始看到沈倪,就覺得這姑娘有點不一般。她那個類型啊,專治江醫生這種冷脾氣熱心腸的人。
小鎮娛樂活動少,陸醫生就指著這件事找樂趣。
這就跟磕真人cp似的,非常上頭。
她經常私底下和張醫生分享磕點。比如此時,陸醫生一邊噙著姨母笑一邊給張醫生發消息。
【咱們江醫生二話不說,就給他家小女朋友戴好保暖的小帽子,拉高衣領,就露出一雙眼睛。人家在前邊走,他還在後邊舉著奶茶。太香了,我現在覺得老男人小姑娘的年齡差太香了!我又後悔結婚了!】
張醫生回:【這……不就是我帶女兒的日常嗎。怎麼我帶我女兒過去你就從沒這麼誇過,我和我家心肝小寶貝明明也很有cp感的】
陸醫生:【清醒一點,老張。長得好看才能有cp感。你閨女是隨了她媽才好看的】
張醫生受傷了,張醫生再也不回複了。
這邊陸醫生獨自體驗沉浸式磕cp,沈倪已經被江以明裹成了粽子。她從醫院台階下去的時候覺得,如果自己躺倒滾兩圈應該會更快到家。
南方的冬天風不大。
但裡裡外外的濕冷已經滲透到了空氣的每個角落。
裹成這樣,沈倪的手還是冰涼的。
她縮在衣袖裡,走路一甩一甩。沒甩幾下,就被人抓住塞進了衣服口袋。
他單手拿著奶茶,另一隻手抓著她的。
衣兜下,兩人指節交扣在一起,暖和多了。
沈倪滿意地眯了下眼:“有男朋友就是好。”
她現在好聽的話張口就來,還沒說出更多把人哄上天的話,意外聽到牆角傳來幾聲極其虛弱的小貓叫聲。
這麼冷的天,幼貓很難存活。
沈倪跟被人點了暫停似的,脊背一僵,定在了原地。
“噓——彆說話。”她屏息凝視,“你聽到什麼沒?”
江以明無奈。
一路一直在說話的明明是她自己,還那麼緊張兮兮地叫他不準說話。他現在是開口好,還是不開口好。
索性沈倪壓根不是在等他回答,自顧自又說了一句:“好像是小貓叫。是吧?在……牆那邊。”
裡春巷兩邊是低矮的兩層居民小樓。
小樓後院圍牆往中間一夾擊,組成了這條弄堂。
如果是在牆那邊的話,應該是在彆人家的院子裡。
沈倪凝神聽了好大一會兒,就聽著小貓聲音似乎在牆裡邊遊走。沒在原先的地方了。
她抓著江以明的手慢慢跟著聲音走,一路走到牆角。
小貓叫聲弱了點。
不像最開始叫得那麼急促,反而是隔一大會兒才不急不慢哼一聲。這次聽,聲音不像隔著牆,好像就在身邊某個角落,但一圈環顧,又看不到。
沈倪捏了捏江以明的手指:“這貓叫是鬼打牆了吧?”
“抬一下頭。”他在身後,手把著她的一起,溫柔地抵了下她的下巴尖:“這不就看到了。”
沈倪順著他的力道抬頭,赫然發現小貓就蹲在牆簷上。
合著是她太矮沒看到?!
這是什麼來自老天的神級嘲諷???
沈倪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番。
注意力很快被小貓吸引。
是對很漂亮的奶牛貓兄弟。至於為什麼是兄弟,不是姐妹或是其他的,完全是因為瞎猜的。
兄弟倆估計才小幾個月,整個貓臉都寫著“奶”。
一隻是對稱的黑貓警長紋,另一隻花紋奇特,有個黑色的平劉海,黑色的小下巴尖。兩團小東西湊在一起,一邊瑟瑟發抖一邊互相取暖。
“這小貓沒人養嗎?”沈倪問。
“想要?”江
以明的聲音從頭頂落了下來。
也不是想要。
自從和江以明一起後,沈倪覺得自己考慮事情逐漸丟掉了一時新鮮的躁動。她變得有那麼點點理智,有那麼點點成熟起來。
如果把小貓帶回去,首先得考慮她有沒有精力對它們負責。很快開學回京城,南山鎮這邊隻剩下江醫生。他工作本來就忙,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照顧得過來三隻貓。
可要是不管,這個天氣如果沒人接手,小貓很可能被凍死。
沈倪站在原地思考了小幾分鐘。
南山鎮連個寵物店都沒,她都想不到救下之後要怎麼處理這兩個小東西。
就在這短短幾分鐘內,牆簷那頭忽得多了一重小影子。小影子邁著穩健又迅速的貓步飛快跑了過來。
沈倪看清,是隻灰白紋的小母貓。
這次因為是成年貓,性彆分辨得很清楚。
她看到灰白紋貓屁顛兒跑過來,尾巴一掃,把兩隻漂亮的小奶貓卷到了身後。
它眼睛一眯,又像求助又像挑釁似的看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沈倪覺得眼熟。
她往後退開一步,整個人靠進江以明懷裡,仰頭:“我們是不是見過這隻小貓啊?”
江以明很少有因為掛心而記憶深刻的事。
他淡聲說:“沒什麼印象了。”
可即便如此,沈倪還是覺得眼熟。
半晌,她一拍手:“想起來了,那天,我們找大橘那天你還記得嗎?它就在後邊那棟樓的樓道裡乾……”
沈倪掐了自己一把,說:“乾壞事。”
“……”
她指指蹲在牆頭的灰白紋小貓:“□□壞事的對象。”
在江以明回憶起來的間隙,沈倪正在心裡掐時間。
要是那次的話……
她扭頭:“小貓懷孕多久生啊?”
“兩個月左右。”江以明說。
話音剛落,沈倪拍了下自己額頭:“完了,咱們家大橘……搞出貓命來了。”
奶牛倆兄弟看起來就小幾個月大。
時間點掐得剛剛好。
沈倪滿腦子都是找到大橘時看到的場麵。雖然被江以明遮住了眼,但她還是看到了冰山一角的。
她在心裡罵了一**橘渣貓,又長長歎了口氣,這會兒是想不想,都得負責了。
“……我們要不先,給它們弄幾個罐頭?”
江以明目光掃過她的表情,唇角抿了一下,沒說話。
沈倪自顧自安排上了:“這兩天不知道縣城的寵物店開門營業沒有,有空我帶他們去做個體檢驅蟲。就先在哪兒隔離起來吧,大橘也真是的,一屁股桃花債……啊對,大橘還得做個絕育。要不然以後動不動就讓人家懷孕一次,也太渣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頓住,而後一臉茫然地回頭:“江醫生,橘貓和灰白貓能生出奶牛貓來嗎?”
兩兄弟是純黑白的奶牛貓,一點橘色都沒沾,和母貓的毛色也不像。理論上,大橘這頂帽子戴得非常穩健。
眼看小姑娘終於理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