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終)(1 / 2)

聽到沈暮深的話, 顧朝朝猛然睜大了眼睛:“你瘋了……”

沈暮深眼神一暗,扣住她的脖頸,以不由拒絕的力道拉向自己, 唇齒碰撞的瞬間,傳出一陣難言的疼痛,顧朝朝連忙掙紮推拒,卻換來更凶狠的攻擊, 糾纏反抗之間,不知是誰的唇先破了,血腥味在舌尖彌漫, 痛意也逐漸散開。

衣帶不知何時散開,身前一股涼意,當他咬在她的脖頸時,顧朝朝痛哼一聲, 哽咽著喚他的名字:“沈暮深……”

沈暮深猛地清醒, 下一瞬抬頭時,就看到了她唇角的細小傷痕。

滲著血的傷口微微裂開, 刺得他眼睛生疼,顧朝朝眼角的淚,更像一塊沉默的大石落在心口,砸得他血肉模糊。

許久, 他怔怔鬆開她,聲音疲憊中透著沙啞:“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顧朝朝趕緊從他身上滾下來,攏著衣裳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小院跑。

夜已深, 寢房沒有點燈,她進門後在桌邊坐下, 雙眼無神地揪著桌布。

儘管已經離開靈堂,但沈暮深依然占據了她全部思緒,她的腦子像得了強迫症,一遍一遍重複播放剛才發生的一幕幕,每當想起沈暮深那句‘為何不肯喜歡我’,她心尖就是一陣鈍鈍的酸澀。

許久,聽到動靜的紅嬋走了過來,在她門口問候:“夫人回來啦?”

顧朝朝回神,冷靜之後應了一聲。

“今日玩得高興嗎?奴婢雖未出門,可也聽說今年的廟會十分熱鬨。”今日過節,紅嬋也吃了些酒,說話比平日少了些遮攔。

顧朝朝一陣苦笑:“高興。”

“那就好,”紅嬋笑了,“夫人高興了,才不枉主子從晌午就開始的細心準備。”

顧朝朝一愣:“從晌午開始準備是什麼意思?”

紅嬋應聲:“您還不知道吧,主子聽到您的邀約後,心裡特彆高興,不僅叫人滿京城找好看的衣裳,還特意請了幾位老師傅量身,緊趕慢趕才改出那身行頭”

“對了,他加派了兵士去廟會看守,生怕您出了什麼問題,若是換了往年,頂多是派些捕快盯著不讓鬨事,哪會有今日的陣仗。”

“主子當真是疼您,您日後,也要多疼疼他才好。”

紅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突然發現顧朝朝從剛才就一直沉默,這才酒醒三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夫人……”她再開口,已經透著幾分小心。

顧朝朝口舌發乾,心跳也雜亂無章,靜了許久後才開口:“你退下吧。”

“……是。”紅嬋趕緊低著頭離開了。

黑暗中,顧朝朝獨坐許久,這才站起身,朝著靈堂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本來就不快,快到靈堂時更加緩慢,直到走到門口,看到了沈暮深頹喪的背影,她才停下腳步。

沈暮深沒有回頭,卻知道她來了:“又來做什麼,不怕我繼續?”

顧朝朝咬著唇到他身邊的蒲團坐下。

兩個人依然沉默無言,心境卻大有不同。

“怎麼還沒回去歇息?”顧朝朝輕聲問。

沈暮深看著上方的棺木,眼底一片黑沉:“停靈的最後一夜,不守到天亮,家門會倒黴三年。”

顧朝朝勉強笑笑:“你還信這個?”

“我不信,”沈暮深神色冷淡,“但我怕。”

顧朝朝頓了一下,扭頭看向他。

沈暮深看向她,眼底是一抹不易發現的溫柔:“萬一是真的,對你不好怎麼辦?”

顧朝朝怔住。

許久,她低聲問:“就這麼喜歡我嗎?”

沈暮深笑笑,沒有回答。

顧朝朝顫顫地深呼吸,半晌小聲道:“我對你好,不肯與你在一起,為你和輕語保媒拉纖……都隻是因為,想讓你這輩子少受些苦。”

沈暮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嘲弄:“可我如今所有的苦,都是你給的。”

顧朝朝苦澀一笑:“所以我搞砸了。”

沈暮深平靜看向她,等到她和自己對視時才道:“將來若有機會,也該叫你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顧朝朝心頭一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他又道,“罷了,這種滋味,我一個人嘗就夠了。”

不知何時吹來一陣小風,白幔晃動兩下,燭台發出嗶剝一聲輕響,愈發襯得此刻靜謐無聲。

顧朝朝跪坐在蒲團上,許久靠近他那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吞吞,朝著他的蒲團挪動,直到碰觸到他的指尖才停下。

沈暮深手指輕顫一下,麵上卻一片淡漠。

顧朝朝在碰觸到他的手指時,後背已經出汗,理智叫囂著一旦繼續,麵對的就是任務失敗刷新重來,到時候難度不知道又要高出多少,所以趕緊放棄這個想法。

快點放棄……連顧朝朝自己都這麼警告自己,可最後做出的行動,卻是一寸一寸地握住他的手指。

沈暮深喉結動了一下,難得生出一分僵硬。

顧朝朝握著他的手指許久,直到掌心都開始出汗,才艱難開口:“既然這麼喜歡我,那就試試吧。”

這句話一說出口,所有的掙紮和猶豫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沈暮深抬眸:“試什麼?”

“在一起,”顧朝朝認真看著他,“我們在一起吧,沈暮深。”

沈暮深看著她彎彎的眼睛沉默許久,臉色漸漸沉了下來:“顧朝朝,彆跟我開這種玩笑。”

“沒開玩笑,”顧朝朝咬唇,“我是認真的。”

既然愛意像洪水,往往越堵就會越洶湧,那麼不管她怎麼躲,都隻能讓他變本加厲。

更何況這場洪水的來源,也未必隻有他自己。

既然堵不住,那不如來得更猛烈一點,至於任務失敗後,第三次穿越會增加什麼難度……顧朝朝此刻已經豁出去了,也不願意去想所謂的後果。

她輕呼一口氣,看著還在愣神的沈暮深:“但我有條件,我們明麵上還維持現在的關係,私下如何,不能叫人知道,你平日在外頭也不準亂說。”

京城民風保守,如果傳出風言風語,沈暮深晉升無望,任務就會直接判定失敗,隻有隱瞞這段感情,才能延緩任務失敗的時間。

才能延長在一起的時間。

沈暮深定定看著她,再開口聲音已有些沙啞:“顧朝朝,你究竟又想耍什麼花招,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可能放你走。”

顧朝朝看著他眼底的不信任,不由得歎了聲氣:“我沒有耍花招,也不會再想著離開,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證明……”

話沒說完,她又一次被沈暮深拽到了懷裡。

還是剛才的姿勢,還是熟悉的吻。

他的吻依然侵略性十足,帶著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的攻擊力,卻又偷偷藏著溫柔與克製,情至濃時,他甚至還能避開她唇角的傷口。

顧朝朝的手扣在他胸膛的瞬間,清楚地感覺到他在發抖。她的內心一片柔軟,溫順地接受他所有的焦躁與不安、克製和凶猛。

“顧朝朝,彆再騙我……”唇齒勾纏中,沈暮深死死盯著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患得患失。

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在顧朝朝麵前,他依然隻是弱者,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間,從未有過改變。

顧朝朝喉嚨動了動,突然生出一分愧疚。但這點愧疚沒有維持太久,便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一瞬消失。

當肩上一涼,她心裡一驚:“沈暮深……”

“想反悔?”沈暮深抬頭看向她。

此刻的顧朝朝坐在他的腿上,因為高出一截,隻能低下頭才能與他對視。而當看到他泛紅的眼角後,顧朝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秒。

“……可以反悔嗎?”她眨了眨眼。

沈暮深聽出她隻是玩笑,卻依然不喜歡:“晚了。”

說罷,就一口咬在了她的肩頭。顧朝朝痛哼一聲,下意識昂起脖頸,半晌等他鬆開時,就看到自己肩頭紅痣周圍,此刻多了一圈深色的牙印。

“屬狗的嗎?”她又羞又惱。

雖然生氣,沈暮深卻未從她眼中看到厭惡,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反身將她按在了地上。

顧朝朝驚呼一聲,下一秒後腦便枕在了鬆軟的蒲團上。沈暮深眼神暗沉,單手抽開了腰帶。

顧朝朝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頓時有些慌亂:“沈暮深你冷靜一點,我們換個地方……”

話沒說完,就再次被堵住了嘴。

沈暮深前後兩世,掌控生殺大權多年,霸道已經刻入了骨髓,即便平日表現得再克製忍耐,骨子裡卻還是控製欲十足。

至少現在,當他不再忍下去,顧朝朝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隻能一步步在他的掌控下不斷沉淪。

遠方傳來輕微響動,顧朝朝勉強睜開眼睛,一抬頭就看到棺槨上的白花在動。

“沈暮深,這裡真不行……”她忍耐地抓住沈暮深作亂的手。

沈暮深抬眸看她一眼:“怕?”

“……就是覺得挺變態的。”她實話實說。怕倒是不怕,但這個地點有點太奇怪了。

沈暮深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揚起唇角:“那便不換,要守夜。”

顧朝朝:“……”你比靈堂更變態。

沈暮深見她不說話,又重新變得冷漠:“還是說你並非真心,隻是糊弄我。”

顧朝朝:“……”

她算是看出來了,今日他若不能得償所願,以後還有得鬨。顧朝朝認命地歎了聲氣,攬著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又一陣風穿堂過,廳內有幾盞燈燭被吹熄了,屋子頓時暗了不少,門外守著的家仆見狀,拿了火折子就往屋裡走,結果還未邁進門中,就聽到一聲女子的輕哼,他頓時僵在原地。

正是震驚時,突然傳來沈暮深不悅的聲音:“滾。”

家仆猛地回神,屁滾尿流地離開了。

顧朝朝聽到動靜,下意識去攏衣衫,卻被沈暮深扣住了手腕:“沒事,不會再有人來。”

“……不是說好了,彆叫旁人知道嗎?”顧朝朝頭疼。

沈暮深吻了吻她的唇角:“外人不知,府中人是瞞不了的。”

“可是……”

顧朝朝話沒說完,沈暮深就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轟隆隆——

已經好幾日沒下雨的京城上空,突然炸起幾道驚雷,接著是狂風湧動,穿過正廳將白幔吹得鼓鼓作響。

屋裡的燈燭一瞬間熄滅,卻無人敢再來點燈。

一夜大雨連綿,打得花圃泥濘一片,嫣紅的花瓣浸著雨珠,落在泥地後爛成一片,一時分不清哪是花,哪是泥。

顧朝朝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去的,隻知道醒來時身上一片清爽,躺的是沈暮深書房裡的床,蓋的是沈暮深的被子,而沈暮深卻不見了。

遠方隱隱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響,她撐著床褥坐起來,一低頭就看到手腕上泛青的指痕。

……這個禽獸。

她臉頰泛熱,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後,突然聽到一陣哭聲。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好像是……永昌侯下葬的日子?

不等她反應過來,紅嬋便進屋了,顧朝朝輕咳一聲,默默用被子遮住了身上的痕跡。

“夫人,可要用些清茶?”她麵色如常,仿佛沒看出顧朝朝的窘迫。

顧朝朝抿了抿唇,半晌應了一聲。

紅嬋立刻倒了茶送到床邊,顧朝朝接過來喝了一口,抬頭看向她:“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的話,快午時了。”紅嬋恭敬道。

京城的規矩,達官顯貴一般都是午時下葬。顧朝朝聞言掀開被子就要起來:“我也過去……”

話沒說完腳下一軟,紅嬋及時扶住她,她才沒有跪到地上。

顧朝朝:“……”

紅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將她扶回床上後才緩緩道:“夫人彆急,如今賓客皆知,夫人傷心過度昏厥過去,不能送侯爺最後一程了。”

“……這理由有人信嗎?”顧朝朝哭笑不得。

紅嬋為她蓋好被子:“主子會處理好了,夫人彆擔心。”

顧朝朝一想也是,她不讓沈暮深保密兩個人的關係,隻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又不是真的在意名聲之類的,隨便那些人說什麼好了,她今天開始就什麼都不理了,安心享受任務失敗前的每一天就好。

紅嬋看著她眉間越來越舒緩,本想問問要不要吃些東西,就看到她又開始犯困,一時間有些好笑:“夫人再睡會兒吧。”

“嗯。”顧朝朝不好意思地縮進被子裡。

她身體透支得厲害,手指尖都是累的,躺下之後很快就開始犯困,隻是耳邊時刻傳來哭喪和哀樂,擾得她連夢裡都不得安寧。

紅嬋在她身邊守了片刻,待她睡著之後轉身離開,徑直去了靈堂。

靈堂之上,數不清的人在痛哭,沈暮深麵無表情地站在最前方,像看戲一樣看這些人傷心流淚,隻有餘光掃到紅嬋的身影時,眉眼才產生一絲波動。

“何事?”他垂眸問。

紅嬋走近,低聲說了些什麼,沈暮深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在場的都是人精,雖然明麵上在哭喪,可心思全都放在沈暮深這個世子身上,看到他蹙眉後,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視線若有若無地飄了過去。

下一瞬,哀樂的音量突然小了許多,吹拉彈唱的家仆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了大動靜,吹嗩呐的夥計更是直接停下了。眾人麵麵相覷,靈堂上出現短暫的安靜。

靜了靜後,一個婦人最先反應過來,張著大嘴剛要哭喊,沈暮深冷冷地看了過來:“彆吵。”

婦人:“?”

紅嬋立刻打圓場:“侯爺喜靜,這最後一程,還是讓他清淨些吧。”

眾人:“……”剛才費勁哭半天,怎麼沒聽說侯爺喜靜。

雖然覺得荒唐,可在場的大多都是侯府姻親,平日裡還要靠著侯府生活,誰也不敢真的得罪過幾日就要襲爵的沈暮深,於是對視幾眼後,就默契地收了音量。

遠在書房的顧朝朝還睡著,原本吵鬨的夢境突然安靜,她總算舒坦了些,翻個身很快就睡熟了。

她一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睛時,紅嬋正守著身邊,聽到動靜立刻看向她:“夫人,您醒啦。”

“……天都快黑了。”

“是呀夫人,已經酉時了。”紅嬋上前扶她起來。

顧朝朝坐穩後,揉了揉發酸的腰:“你家主子呢?”

“剛出門不久,許是三皇子有請。”紅嬋回答完又問,“夫人睡一天了,不如現下起來用些吃食?”

顧朝朝點了點頭。

紅嬋見她答應,便叫人送了些吃食來。

顧朝朝用過晚膳,天已經徹底黑了,她活動一下手腳,便獨自一人出門散步,紅嬋原本想跟著,卻被她製止了。

短短幾日的功夫,侯府裡的家仆少了大半,這才剛剛入夜,宅院裡就沒什麼人了。顧朝朝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穿過了庭院,來到了後門,正要轉身折回時,背後突然傳來沈暮深冷清的聲音:“你去哪?”

顧朝朝愣了一下,扭頭看到他時,臉頰有些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問你去哪?”沈暮深盯著她,聲音愈發森冷。

顧朝朝被他的語氣弄得有些懵,再看他胸膛起伏,發絲也有些淩亂,顯然是匆匆趕來……她無言片刻,問:“你不會以為,我要逃走吧?”

沈暮深抿起薄唇,沉默地與她對視。

顧朝朝哭笑不得地走到他麵前,正要調侃他兩句,便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安,她頓時笑不出來了。

半晌,她輕輕歎了聲氣,紅著臉撒嬌一般小聲道:“我腰還酸著呢,怎麼逃?”

沈暮深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後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嗯。”

顧朝朝笑了笑,朝他伸手。

沈暮深的表情再也繃不住,輕咳一聲握住她的手。

“我不走。”她認真道,試圖緩解他的不安。

沈暮深應了一聲,牽著她慢悠悠地走,期間遇到幾個家仆都十分眼生。

見顧朝朝多看了對方幾眼,沈暮深主動解釋:“原先那些,都被我換了,如今府中都是可信的人。”

“嗯。”顧朝朝點頭。

沈暮深握著她的手收緊了些:“我今日已上書放棄爵位,三皇子也已經準許,再住在侯府便不合適了。”

顧朝朝頓了頓:“所以我們要搬去哪?”

沈暮深喜歡她的‘我們’,勾起唇角道:“你想住哪?”

“找個清淨的地方吧,院子不必太大,安全就好,你在朝為官,少不了得罪人,定要仔細些才行,”顧朝朝想了想,“啊,還要離皇宮近些,這樣你每日上朝就不必奔波了。”

沈暮深聽到她每一句話都為自己考慮,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

兩個人牽著手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不知不覺就經過了偏院門口,顧朝朝本來還想再走走,但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後,便默默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