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遞給她,揶揄道:“我還以為小柔兒會在這兒哭。”
嘉柔聽了,不服氣道:“我為何要哭?倘是我真染了惡疾,不牽累他人,獨個兒死在這兒,有何不可?”話雖這麼說,眼圈倏地紅了,“隻是,我舍不得姨母他們,不能再見一麵覺得遺憾罷了,可人活一世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聽得桓行簡忍俊不禁,坐下來:“捐軀赴國難,才視死忽如歸,你這算什麼?”說的嘉柔不好意思垂了臉,默默擺弄花枝。
忽的,溫熱的手掌貼到自己額頭上,嘉柔一慌,忙掙脫他的鉗製。
“你躲什麼,我看你好不好?”桓行簡笑著當真上上下下毫無顧忌地開始打量起她,嘉柔隻得抱起花瓶,“我沒病,我想回去見一見夫人,算是辭彆。”
“急什麼,”桓行簡一伸手,就把人勾到懷間,命嘉柔坐在他腿上,嘉柔不肯,兩人拉扯著時花瓶跌落,一地粉碎。
看她左扭右扭,桓行簡耐心告罄,站起來,把人像拎昆侖妲己一樣,一抬腳,踩過花枝進屋了。
嘉柔惱他,還想著溜,很快見有婢子抬著木桶魚貫而入,頃刻間,東西備齊人又都出去了。
嘉柔這才留心到他麵上似有風塵之氣,雖是燕服,乾淨整潔,但人同平日相比多兩分懶散。桓行簡瞥她一眼,絲毫不避嫌,當著嘉柔的麵把衣裳一脫,嚇得嘉柔“呀”了聲提裙就要往外跑,人被撈回來,桓行簡把她腰使勁一勒,似笑非笑的:
“我看你病得不輕,老瞎跑,我已經修書給刺史,告訴他,我要收了你留在桓家。”
嘉柔人頓時愣住了,轉過身,急的淚花子一下凝成好大一顆:“不,我不要留在你家裡!”
“這可由不得你,”他含笑,頓了一頓,“你長大了,總要嫁人不是嗎?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不好!”嘉柔又羞又氣,人一急,話就顧不得那麼多了,“我是蕭輔嗣的妻,沒過門也是,他不在了也是,我不嫁人了!”
桓行簡臉上雖還帶著笑,可分明已經多了一絲陰霾:“這麼鐘意他?既然如此,你何不跟著殉情?”
本是挖苦,嘉柔當了真,鼻子一抽:“人的性命是父母給的,我為何要作踐?天地廣闊,興廢無常,自漢末以降,天下征伐不休,又有瘟疫災荒,多少性命倏忽而逝?”她不由再度想起蕭弼來,神情悲戚,“我剛說過了,若我染上惡疾不治而亡那是命數,可若是讓我自輕性命我也不願意!”
桓行簡啞然失笑,頗為頭疼地看著她:“你人雖小,道理總是不少你這麼有才,托生在當下真是可惜了,應該托在秦王掃**之先。”
嘉柔不解,桓行簡便往她俏挺的小鼻子上一擰:“你若在,還有蘇秦張儀什麼事?縱橫逞才,所在國重,所去國輕,致位富貴豈不是手到擒來?”
說的嘉柔不由得一樂,噗嗤笑了,隨即意識到不妥又把臉繃起來。這情不自禁的一放一收,桓行簡皆看在眼底,自是無奈,親了親她鬢發蹭兩下:
“柔兒,你是小孩子脾性,風一陣雨一陣,我倒拿你沒辦法。”
嘉柔怕他繼續動作,覺得發癢,忙把腦袋晃了一晃,忽的想起他說的最後一句,雙手一抵,問道:
“你為何要打暈我?”
“哦,原來柔兒記仇,你過來伺候我,我慢慢告訴你。”桓行簡笑著把她手一牽,手巾砸她臉上,很是曖昧地說道:
“你要是不侍候我沐浴,我可要你拿彆的侍候我了。”
說著,彆有深意地朝她腰間一掠,嘉柔汗毛聳立,忙搬過來胡床。聽稀裡嘩啦一陣水聲,耳朵都要紅的滴血了。
指尖觸到他肌膚,是熱的,嘉柔袖子挽得老高,不會侍候人蜻蜓點水地這撩一下,那灑一下,一雙眼,也是閉得死死的。水花彈到桓行簡臉上,再去看嘉柔像個瞎子一樣動作著,臉上那不情不願的模樣毫無掩飾,他笑出聲,捉住那雙手朝水裡一摁。
嘉柔驀地睜眼,尖叫著就要逃被桓行簡死死困住了,威脅道:“你好好侍候我,否則,我讓你握一天。”
嘉柔的臉瞬間漲得紅透,顯然受了驚,倉皇把小腦袋一點,手被鬆開後忙拿手巾浸了熱水,使出全身力氣在桓行簡後背上蹭下蹭。桓行簡被她生硬手法弄得哭笑不得,輕籲口氣,抬起手臂,搭在桶沿上:
“住手吧,我皮都要被你擦破了。”
嘉柔微怔,訕訕地把手移開,一眼不敢多看他那緊致光滑的肌肉,耷拉著臉,不吭聲了。
桓行簡轉頭,看她不複剛才的伶牙俐齒,又一副安安靜靜的情態了,語氣不由放得柔和:
“前幾日,大將軍又來要你,我答應了。”
嘉柔霍然抬首,一想到崔娘所說大將軍人高馬大,飛揚跋扈,後院中姬妾無數,連先帝的才人都敢私置家中,把個小臉嚇得煞白,下意識搖首:
“我不去……”
“你剛跟我不很是能說會道嗎?”桓行簡戲笑,兩道長眉一蹙,似是無可奈何,“先前,我還能替你拿蕭輔嗣擋一擋。如今,他人不在了,你又成待嫁的女郎,我怎麼回絕?大將軍是鐵了心要認你父親做丈人了。”
一席話,把嘉柔說的唇都要咬爛了,眼淚不覺淌到了下頜上,搖搖欲墜,桓行簡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伸手把那滴淚抹了,促狹問她:
“是嫁我好些,還是嫁他好些?”
嘉柔哪裡心思再理會這些,人呆呆的,桓行簡便不再逗她,淡淡一轉:“不過,你不用害怕了,劉融一黨謀逆,廷尉收押了給他送先帝才人的小黃門,小黃門已經供出劉融欲圖謀神器的罪行。”這語氣,分明是不拿她當外人,輕描淡寫地說出。嘉柔怔住,這半晌一顆心上上下下數回,腦子裡轟得一炸,忍不住脫口而出的是:
“那征西將軍呢?他絕不是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