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 崔娘也覺得事情不對頭, 輾轉間, 心思打了幾個滾。()此一時, 彼一時, 即便那個病弱夫人不在了, 嘉柔也不好再許配給這位前征西將軍啦!
“我猜,八成是病故了, 這不算稀奇。”崔娘唏噓,看嘉柔那張被日光打得雪白的一張臉,忽就變了神情, 好生哄勸著來,“柔兒,生死不由人的, 正因如此, 活著的人才得把每一日過好了呀!”
她的眼睛裡映著殘春, 楊絮飛舞,如一場紛揚的大雪, 嘉柔把鞋樣默默收好:
“我去府裡等兄長。”
由崔娘作陪,剛開了門, 見有人叼著根茅草, 一顫一顫的,正迎上她們的目光。嘉柔“呀”了聲, 崔娘忙拿胳膊將她往身後一護, 氣呼呼的, 瞪著石苞。
轉念一想,神色緩和,鎮定說:“司馬,女郎這段時日住在府上叨擾了,現如今打算回涼州,又怕你家小阿媛不肯,這才不告而彆,還請體諒。”
石苞隻是笑笑,茅草一丟,頭歪著看向嘉柔:“薑姑娘,你這做事不太講情理啊,讓郎君好找,阿媛聽說你不見了誤以為你上街被賊人掠走,每日都哭。”
說的嘉柔一臉歉意,她含糊著:“我早晚要回去的,日後,等日後有機會了再見。”
“郎君說了,這幾日就當姑娘是在外散心了,辦好了事,還請回去。”石苞臉上分毫意外也無,輕飄飄這麼丟兩句,就要抬腳走人。
氣得崔娘終於按捺不住,橫豎四下無人,把他一攔:“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家郎君說到底跟柔兒半點牽涉都沒有,夫人不在了,柔兒回自己家中,你家郎君又不娶,還不準走,分明是糟踐人!”
聽崔娘如是說,嘉柔一下羞得難堪,尤其此刻石苞那雙意味深長的笑眼投過來,更是無地自容,扯了扯崔娘的衣袖,難為情極了:“彆說了。”
“怎麼沒牽涉?誰說郎君不娶?”石苞索性把話挑明了,“你們這,一老一小能出得了洛陽城嗎?如今郎君掌禁軍大權,哪個守城門的會放你們?安心留著罷,郎君不會虧待她,她早都是郎君的人了你把她帶回去萬一……”說著,顧忌嘉柔到底是桓行簡的人,隻咳咳兩聲,崔娘立刻懂了。
見人瀟灑離去,嘉柔眼睛微紅,卻把唇角一彎,隻是綻了個苦澀笑顏望望天空,反倒是她安慰崔娘:
“彆管他,我先去見兄長。”
夏侯府邸依舊,嘉柔到後,眼睛瞬間放亮見門口正揮舞掃帚的家丁也覺親切。問了才知,夏侯至往北邙山去了。
嘉柔心裡明白,立刻同崔娘一道也朝那個方向走。路過馬市,嘉柔忍不住先去看寄存在此的棗紅馬,大眼濃睫的,同她對視時,仿佛有情。她愛戀不已地撫了又撫,馬便挨著她廝磨。
馬倌一張笑臉,拍拍旁邊的小馬駒:“我這匹也不錯,要不,買了給你這棗紅做個伴兒?”話剛落,崔娘卻閒蕩出一筆問,“你看,這匹棗紅馬肥臀油亮的,值多少?”
說的馬倌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呦,這是反倒做起我的買賣來了?”
嘉柔不解,正要問被崔娘把手一攥,止住了:“請開個價。”
自然好馬,膘肥體壯又無雜色水油油光亮亮的,馬倌看看嘉柔,再看看崔娘,翻來覆去的,好半晌慢騰騰地騰出手指頭比劃:“這個數。”
不等崔娘繃臉,身後響起一道再熟稔不過的聲音:
“你這買賣人,是坑她婦孺不懂?”桓行簡笑吟吟地現身,手一伸,拍了拍馬身,把嘉柔兩個嚇得俱是一怔。
桓行簡也不管嘉柔是個什麼表情,圍著馬,繞步兩圈,馬倌見他打扮不俗人是清貴模樣,不敢多言,隻是訕訕陪著笑:“郎君看,該開什麼價呢?”
“那要看,”桓行簡笑視嘉柔,“這位女郎想要多少了。”
嘉柔看他氣定神閒的,暗自早惱了,豪氣乾雲地對馬倌說:“我不賣,給多少錢也不賣!”
“你知道就好,這馬本來也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賣?”桓行簡嗤她一句,嘉柔毫不客氣頂道,“你送我了,當然是我的了,我為何不能賣?”
急得崔娘一掌的汗,暗道這可糟了。兩隻眼,急切地在桓行簡身上一定,低聲哀求:“郎君,讓老奴帶柔兒走吧。”
這時候,胡食店裡飄來陣陣羊雜的味道,嘉柔鼻子一皺,竟彎腰要嘔,看得崔娘先是忙上前撫背輕詢隨後臉上跟著一白,頓時麵如土色。
桓行簡看在眼中,有什麼不明白的,唯獨嘉柔,懵懂無覺地在跟崔娘小聲說:“奇怪,在涼州我明明吃得慣羊肉,怎麼如今隻聞味兒就這般難受?”
“你不能帶她走。”說著噙笑牽過嘉柔,把人往馬車裡一塞,自己也上去了,撩了簾子,衝崔娘說,“你認得路,自己回去罷。”
車身一動,嘉柔慌得要下車被桓行簡握住了肩頭,“彆亂動,回去找大夫來給你看看。”
“我沒病,我不看大夫!”嘉柔氣惱,顧著崔娘隻能先跟他服軟,“衛將軍,崔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