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平陵(9)(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6000 字 10個月前

天大的謊他都撒了,張氏喊來嘉柔,不過說幾句客氣關心的話,不算熱情,不算冷淡,弄得嘉柔坐臥不安隻能耐心聆聽。好不易出來,卻聽婢子議桓行簡新定朱家女郎的諸事,她一時恍惚,隻想到夏侯妙。

“怎麼不回答我的話?”桓行簡把她下巴一抬,看到的,是張冷淡小臉,“怎麼了?”

“不怎麼,生在此間,既為人子想必衛將軍也有衛將軍的難處,或許,衛將軍心中大喜也未可知。”嘉柔半譏半悲地說道,她心中窒悶,腦子裡不禁又想到夏侯至,他自歸來,據聞謝絕賓客,連昔日好友侍中許允等人也不再多見,整個府邸,淒涼又清淨得很。

話裡有刺,桓行簡聽出來了,臉色微沉:“我大喜什麼了?”

嘉柔衝他微微行了一禮:“恭喜,衛將軍又要娶妻了。”她說完,眼眶子發酸,想此刻北邙山上的墳草青青,正被夜風吹拂。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會再記起北邙,而自己,對他來說,更不過是個解悶的玩意兒。

忽的明白這點,嘉柔那張臉,半點血色也沒了,她一直懵懂得很,此刻急促道:“我不要你桓家的籍,不要名分,我也不稀罕,在我眼裡比不上涼州的一匹駱駝,也比不上城頭放飛的一個紙鳶……”

那一把嗓音雖軟卻衝,桓行簡直接打斷了她:“話真多,我晚些時候去找你。”說著丟個眼神給旁邊的寶嬰,自己抬腳走了。

聽事裡,坐著個朱蘭奴,桓行簡進來時她絲毫不避諱地把目光一投,看清楚了他的相貌。這雙眼,真是動人,朱蘭奴從沒想到男人也能長兩隻這麼好看的眼,盛滿了寒冬月色,清透逼人。

若能嫁他,似乎也不錯,朱蘭奴把素日的潑辣勁兒一收,站起身見禮:“聽聞太傅近日抱恙,家母特讓我來探望。”說著目光一動,“薄禮聊表心意。”

她一個姑娘家,大晚上跑到這裡來,簡直驚世駭俗。桓行簡稍稍打量她兩眼,毫無興趣,暗道她怎麼生得像個男人,麵上涵養卻好:

“多謝夫人惦記,請。”

這一幕甚是詭異,桓行簡跟她沒什麼好談的,讓人奉茶,朱蘭奴一點都不見外,對茶品頭論足兩句,慢悠悠撇起了茶沫子:

“我來,郎君心裡定是詫異極了。其實不必,隻要郎君設身處地想想我的處境即可。我生身父母皆不在,有個哥哥,也是庶母所出並不把我的事認真掛心上,所以,終身大事,我得自己跑跑弄清楚了。哪怕不合禮儀,讓人笑話,我也無所謂了。”

桓行簡“哦”一聲,也端了茶,噙著笑微微頷首:“好膽略,佩服。”

朱蘭奴不是忸怩的人,可此刻,被對方這麼氣定神閒地打量著,像是品鑒什麼,也略略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家父生前與太傅來往頗多,私交甚篤,”她在那文縐起來像模像樣,“可家父去後,我家中敗落,實在匹配不上郎君身世,我也自知無傾城容貌,不知哪一點,竟能讓太傅和郎君選中我作桓家婦呢?”

這麼直來直往,倒出桓行簡的意料了,他一笑:“當初,太傅與令尊同為文皇帝倚重,相識多載,情分自然不同。我與夏侯氏結親時,你尚小,否則,那時太傅或許會向你的父親求你也未可知。”

這種話,騙鬼呢,朱蘭奴心裡想到你雖長得這般英俊我也不能輕易信了你,誰不知你爹當初還許諾不殺劉融呢?誰又知道夏侯妙怎麼死的?

麵上裝出絲嬌羞,朱蘭奴聲音也跟著一軟:“原是這樣,郎君,莫要怪我害怕,我畢竟年紀小日後還要靠郎君多教導。”說著一臉的恍然大悟,“多虧我今日來,否則,要是信了街頭巷陌那些風言風語,可就糟了。”

她等著他問什麼,桓行簡了然於心,依舊帶笑:“不錯,人言可畏,不過流言終究是流言,你這麼聰明,定能分辨出真假。”

那顆渴望的心一下失望透頂,他竟沒問,朱蘭奴不好再呆下去,又不甘心,強作無意地說道:“郎君就不想知道那些風言風語說的是什麼嗎?”

“不想,我跟女郎一樣,是個無所謂的人。”他一副不感興趣,又十分灑然的模樣,朱蘭奴一窒,半信半疑地把茶甌一放,起身道:

“既然郎君為我答疑解惑,今日不虛此行,多有打擾了。”

桓行簡命石苞送她回府,被婉拒,她帶了下人來。

剛出門,人一走,他臉上頓時冷了下來,娶她,不過權宜。今日一見,這權宜看來也令人倒足胃口。

門是敞著的,兩人對話,桓行簡沒避廊下候著的石苞。此刻,石苞看他那副臉色,不敢多問,正遲疑著等聽吩咐,寶嬰急急忙忙朝這跑過來,大喘氣地說:

“郎君,薑姑娘從階上摔了下來,腦袋磕了個血窟窿!”

“怎麼回事?”桓行簡眉頭蹙起,疾步朝嘉柔的寢居走去。

寶嬰恰巧看見,不敢相瞞,小跑跟上桓行簡:“奴不知薑姑娘想什麼,她一閉眼,踩空就滾下來了,不巧磕到階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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