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競折腰(9)(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7320 字 8個月前

說著下意識往他雙履上一瞧,哦,沾著枯乾的白草,指不定真去了田裡。嘉柔抬眸,對上他寒湛湛的一雙眼,笑意便不由自主凝固了。

“就你促狹。”桓行簡拿馬鞭點她腦門一下,隨後,丟給身後跟著的石苞,一麵鬆動筋骨,一麵往裡走,“你倒有不少話跟毌純說,去這麼久?”

嘉柔心裡咯噔下,卷軸扔在車裡,想了想,回頭對已經離了好遠的寶嬰說:“你把那東西拿來。”

桓行簡不甚在意,斜瞥她一眼,“是不是順道去銅駝街了?”嘉柔見他眼中似含了縷笑意,嬌嗔揚眉,“大將軍的薪俸都不夠我上街買個花粉的嗎?”

他朗聲大笑,看嘉柔這副情狀靈鮮極了,心情不由大好:“對,女孩子家就要這樣該笑則笑,該嗔則嗔,不過隻準在我跟前這個樣子。”

兩人進來,本在公府裡來往的屬官們忙都垂目見禮,桓行簡看人避嫌,抓起她細白的手:“你剛才這麼打量我,不該做點什麼?”

嘉柔一怔,征詢地看著桓行簡:“大將軍要我做什麼?”

話說著,後頭寶嬰見他倆人這樣,猶豫是不是趕緊走開,被嘉柔餘光瞄到,喊住了:“寶嬰姊姊把東西給我吧!”

她手抽回來,有點神秘地迎上桓行簡那雙正在探究的眼:“我今日遇到件奇事,想說給大將軍聽。”

看她古裡古怪,桓行簡好笑,攜手到他設在公府的書房裡。嘉柔一邊為他更衣,一麵倒大大方方把今日跟毌純去拜訪夏侯至的事情說了個遍。

桓行簡聽完,眼波滯了滯,玩味地一笑:“太初病了?”

“是,他家中下人是這麼說的,”嘉柔忽咬了咬嘴唇,把一路打好的腹稿全盤托出,“我擔憂兄長,半道又折回去順便想拿我請他作的百駿圖。我一見他,發現他並不像是病了。”

“你說的奇事就是這個?”桓行簡譏誚地笑,“他今日早朝還好好的,若真病這麼快,倒也算一樁奇事。”

嘉柔把他腰帶靈巧裝飾好,按了按,起身將臟了的官服送到門口,有婢女拿去清洗了。

“不是這個,是我從集賢裡過車夫停下揉眼,不知何人朝他扔了這個。”嘉柔把卷軸給他,一張臉不知何故微微發紅,“我好奇,打開看了,上頭什麼都沒有。”

桓行簡微訝,翻過來調過去看了看:“投遞的人說了什麼?”

“原話是,給你家主人的詔書。”嘉柔那顆心又不可抑製地狂跳起來,“車夫以為是給大將軍的,我想過了,馬車從集賢裡過任誰也不知道裡頭坐的何人,且這詔書上一個字都沒寫,這事真蹊蹺。”

桓行簡聽得很專注,手指動了動:“這不是寫詔書的材質。”他微微笑著說完,將卷軸一擲,跌到案頭,“不管他,不知什麼人無聊了玩笑。”

沒想到他竟好似是個滿不在乎的反應,嘉柔這下反倒為難,本正斟茶的手隻管嘩嘩注著熱水,淌了一案,渾然無覺的。桓行簡不動聲色看在眼裡,手一伸,止住她動作:“毛躁。”

嘉柔大夢初醒般忙拿出帕子去擦,一點點蘸吸案上的水漬,臉紅道:“我給大將軍重新沏一壺來。”

“不必,”他笑著把人一抱,嘉柔便輕盈如羽般落在了他懷中,“我又不是要你當粗使丫頭,”將她纖纖玉指捏了捏,“你這手,寫寫字繡繡花也就夠了,答應我的事呢?”

這回嘉柔領悟得快,知道外頭有下人候著呢,掙紮起開,麵上有幾分愧色:“還差幾針,我這就回去給大將軍補齊。”

“不急,你也不要那麼趕回頭彆熬壞了眼睛。”桓行簡溫聲道,一提眼睛,嘉柔不自覺朝他左眼上查探,“大將軍這幾日眼可痛了?”

桓行簡手指從睫上輕輕一過,笑笑:“無妨。”手掌落在她腰間,往外一推,“要做趁白日吧,晚上好早點歇息。”

他柔聲細語的,聽得嘉柔心裡發緊,又覺自己十分對不住他。走到門口,忽又把臉一轉,桓行簡已經拿起朱筆撿要緊的文書批閱了。

“大將軍!”嘉柔輕聲喊他,桓行簡抬頭,她臉上便露出清淺的一抹笑意,“以後,大將軍四季的鞋襪我都會給做,大將軍莫要嫌棄我女紅差就好。”

說完,不禁拿帕子撫了撫臉,見桓行簡會意一笑,她心防乍開,不由得報之一笑,忙回自己的寢居了。

算著嘉柔走遠,桓行簡臉上笑意漸漸褪儘,低眉垂目,端詳著案頭卷軸,這樣的綢布自己家中也有,內府賞賜。這東西不難查,因規格不低,陛下曾賞賜過哪些有功之家都是造冊可尋的。

外頭,寶嬰求見,得了應許誠惶誠恐進來,桓行簡直接將卷軸往她腳下一扔:“要說這個?”

寶嬰立刻一臉不安,當桓行簡已經曉得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嚇得聲音直飄:

“郎君都知道了?”

桓行簡見她好歹是母親一手調、教出來的人,遇事這麼沒出息,略有不悅:“我知道什麼了?”

寶嬰心知桓行簡最看不慣人慌的,極力克製,先彎腰把卷軸撿起,硬著頭皮穩住聲音把今天的事從嘉柔到官舍說起,直到回公府碰到他完整說了個遍。

事無巨細,寶嬰連許允府裡梅花是什麼顏色都留意到了。

說完,眼皮動也不敢動,不知道坐上桓行簡是個什麼表情,隻聽見他在拿什麼東西敲筆洗,清脆破冰。

響了幾聲後,上頭那道聲音輕飄飄傳了下來:“當時,她沒給你看卷軸?”

“沒有,是從夏侯太常府裡出來給奴看的。”寶嬰頭皮跟著一緊,她心中彆有擔憂,“昔年,魏武曾給令君一空食盒,奴看這詔書上也是空空如也……”期期艾艾沒說完,不再說了。

桓行簡冷哼一聲,交待幾句,寶嬰一一記下了,等他語畢,遲疑道:“郎君要真想知道些什麼,奴有一計。”

桓行簡饒有興味得挑了挑眉,沉聲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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