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競折腰(15)(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6822 字 8個月前

“我錯過了機會,不會怨天尤人,我認,但你我不必再相見。”夏侯至話說得分外決絕,始作俑者卻安然若素,桓行簡點點頭,不知算不算一種默認。

“也好,我沒什麼可說的。”他兩手空空,並未打算再去北邙。夏侯至愈發厭惡他那神情,血往上湧,許久不曾示人的淩厲傲氣一泄而下,“我恥於曾同你交遊,隻恨不能親手殺你。”

一下撕破了臉,桓行簡似乎也不覺意外,唇角冷笑聚起:“不錯,你錯過一次,便錯過所有。我沒什麼對不住你的,也沒什麼對不住她的,各自由命,我姓桓,就這麼簡單。”

夏侯至已然齒冷至極:“你果然陰毒,”他目中不由凝淚,心中想到一人更是血氣翻湧,聲音陡得揚高,“柔兒性情單純,你但凡還是個男人,就不要再害她!”

月門那,貼牆而立的阿媛一臉慘白,手緊緊捂住了嘴巴。她避開下人,躲在這裡偷聽,斷斷續續,隱隱約約,本焦急兩人到底在說什麼。最後這句,宛如一個霹靂下來。

來時,她便覺得怪異,父親鮮少讓自己再來舅舅家,更不要說他親自登門。

年歲漸長的小少女有了許多心事,此刻,兩腳虛軟幾乎站立不住。腦子裡嗡嗡成片,強自忍了又忍,掐得掌心深陷。

有腳步聲遠遠傳來,阿媛大喘幾口氣,理理衣裳,穿過一樹嫣然的桃花,笑對前來找她的婢子:“許久不來,我都迷路了呢!”

她捂著砰砰跳的胸脯,“我去看看父親和舅舅說完話沒!”

轉身就順著青石磚路返回,從月門那一探身,竟見桓行簡也朝這邊來了,阿媛吃驚,他微微一笑:

“走吧,你舅舅還有客人要見。”

阿媛心裡不信,狐疑的眼神從他臉上這麼一溜,卻也無奈,試探道:“我去跟舅舅道彆。”

“不用了,你舅舅有其他事要忙。”

不由分說,把阿媛帶出了夏侯府。父女坐車而來,阿媛眉目似他,凝神時彆有一番冷雋滋味,桓行簡瞥她:“怎麼了?”

她咬咬牙,小巧的鼻端已然沁汗:“我聽見舅舅好像跟父親吵架了。”

他心一凜,皺眉問:“你跟誰學的,還知道偷聽了?”

“舅舅說,父親不要害柔姨,我隻聽見了這一句。”阿媛到底年紀小,當著父親的麵,沒有撒謊,可眼睛卻紅了,“舅舅為什麼這麼說?”她小小的腦袋瓜裡,強逼自己不要去瞎聯想,但沒用,有些念頭自己就跑到腦子裡來了,無比清晰。

桓行簡臉一沉:“你舅舅也不過如此,你大了,有些事我不告訴你,恐怕你也會去瞎猜。你母親的墓葬,被賊人所盜,便有人把你母親的死重新翻出來附會,連你舅舅也以為我害死了你母親,所以,他說那種話。”

沒想到父親如此坦白,阿媛唇一抿,自母親病逝她跟父親都有意避開這個話頭。這麼猝不及防倒出,阿媛茫然無措看著他:

“那,那父親跟舅舅解釋了嗎?”

她自然是信父親的,此時,心裡又恨那些拿母親離間兩家關係的人。桓行簡神情依舊淡薄得很:“你的父親做事,不需要解釋。”

阿媛徹底無話可說,慢慢垂了頭,聽街市上歡聲笑語的,便打了簾子一角,見賣各色玩意的都有眼睛裡不由神往。

悄悄轉個頭,看桓行簡端坐闔目,是個小憩的模樣了。她大膽繼續透過車窗去看,一眨眼,一個極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柔姨嗎?

阿媛低呼,桓行簡當她小孩子家不知看到什麼稀奇的物件,動也沒動。

她看到的,確實是嘉柔。

得知父女兩人去了北邙,嘉柔帶寶嬰出府。這幾日廷尉那邊迅速結案,桓行簡沒有瞞她,把結果一說,嘉柔著實吃驚,難能想象朱蘭奴那個人何以瘋狂至此。

府裡金線沒了,嘉柔不勞煩人也想出來透透氣。本以為桓行簡軟禁了她,可到府前,竟能出得去,她便同寶嬰兩人往銅駝街來。

看得眼花繚亂,該買的買齊,人忽潮水般動起來,嚷嚷著往東麵看胡人新傳來的雜耍。嘉柔奮力擠開,從人群中逃出來,看那麼多烏泱泱的人頭都往一個方向去,波浪似的,又壯觀又心悸。

洛陽城可真熱鬨。

這一擠,倒把寶嬰給擠沒了,像是消失在了人海。嘉柔一時無奈,把幕籬一掀,準備找個清淨的地方看能不能等來寶嬰。

“柔兒!”不知哪裡忽橫出一道聲音,嘉柔回眸,頓時一臉的驚喜,看著車壁裡坐著的夏侯至,“兄長?”

可他怎麼也來逛銅駝街呀?嘉柔兀自發愣間,夏侯至伸手把她一拉也不顧忌避嫌與否,跨上車來:

“我正要找你,沒想到在這街上遇見你。”

他邊說,邊朝外迅疾地掠了兩眼,吩咐車夫:“從上東門出城。”

嘉柔被他異於平常的舉動弄得魂不守舍,身上被日頭曬得暖融融的,下意識掏出帕子,把額角一擦:“兄長,你這是怎麼了?”

“柔兒,聽我的話,離開洛陽。”夏侯至聲音像緊繃的弦,這一回,是十分的斬截,“你不能回涼州,暫先給你找了個落腳處,彆害怕,我一定會將你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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