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嘉柔難得討教, 李闖大獻殷勤, 以為她看中了那頭驢子, 忙去牽。( 小 說)嘉柔忍不住噗嗤樂了, 阻攔他道:“你會錯意了, 我想知道你家裡要是有燕麥豆餅一類的, 幫裡頭那人喂喂馬。”
這麼一說,李闖到棚下彎腰從竹筐裡取了幾捧麥麩和熟豆餅,巴巴地給嘉柔看, 嘉柔接過小簸箕,端著出來,手一伸,駿馬溫熱的鼻息便癢癢地噴在了掌心。
看她動作嫻熟,嬌滴滴一個人, 竟不怕這高頭大馬, 李闖心裡稀奇這個當口狀似無意地靠近了嘉柔, 一麵暗嗅她身上幽香, 一麵問:“你會騎馬嗎?”
嘉柔衝他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你知道壽春城怎麼走嗎?”
這可難不倒李闖,他雖沒去過, 但李大哥去過回來事無巨細描摹,李闖聽了一腦子, 此刻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了嘉柔。
看看天色, 嘉柔在心裡盤算了一陣, 當機立斷, 喂飽了馬,踩蹬翻身而上脆生生丟下句:“勞煩你告訴李嬸,我明日就回來。”語落,一振馬韁,纖腰一挺,婀娜中分明蘊著說不出的英氣,就此一騎絕塵而去。
看得李闖心頭嗖嗖地一亂,她這是乾嘛去?她竟然會騎馬!
什麼都來不及想,李闖隻好解了那頭驢子,壓根追不上,隻能拿驢撒氣一邊拍一邊催:“你倒是快點呀!”
一場春雨過後,道旁青翠,上頭凝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雲影緩緩移動,天地之間氤氳著難言的一股濕潤,儘管日光透過雲層落了滿身。
官道上,隻有一襲纖薄的翠影驅馬馳騁於風中,眼前,是無儘的江山煙水如畫,徐徐展開鋪陳。嘉柔人在畫軸中,漲滿眼簾的青意漸漸化去了心底的躁鬱。
天光趨暗,她終於到了壽春城外,一眼看見綿延的營帳透著點點火光就駐紮在城南方向。嘉柔生疑,尚未靠近城門,就被人兜頭一鞭子攔住:
“做什麼的?”
因大軍駐紮,壽春城防比往日嚴格許多,巡防的士兵見嘉柔一個弱女子,打扮不俗,又騎著匹皮毛油亮的駿馬,心裡直犯嘀咕。
嘉柔倒也不怯,誠懇道:“我有急事想見毌將軍,不知小哥能否通融一下,代我傳個話,就說薑令婉求見。”煞有介事把客套話說完,她不禁紅了臉,很是期待地瞧向眼前士兵。
嗬,好大的口氣,上來就要見毌將軍,不知哪一號人物,士兵把嘉柔從頭到腳瞄了個遍,到底存著憐香惜玉的心,嘟囔了句什麼,卻還是答應了。
頰上一涼,嘉柔抬頭,果真是又變了天淅瀝起雨。正發愁無處躲雨,聽後頭一陣馬蹄子聲,有節奏地扣著石板,衝著的正是自己這個方向,原是一隊人馬,臨近了不下馬竟也無人敢攔,大喇喇過來了。
嘉柔忙牽馬躲開,等他們這麼耀武揚威地過去,也不知是些什麼人,剛吐出口氣,前麵隊伍停了,閃開兩邊,有一人騎著馬分明調了個頭,噠噠的又折回來了。
他從侍衛的手裡拿過火把,這麼微微一傾身,火光落下來,照得嘉柔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那張臉,被雨淋的眉眼愈發清楚,鬢發緊貼著臉麵,略顯狼狽。
很快,一道熟悉的低笑聲響起:“我當是誰,原來是故人。”
嘉柔頓時吃了一驚,驀地放手,正對馬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不是桓行簡又是誰?隻是,他把胡子刮乾淨了?又冒充起少年郎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腦子嗡嗡的,他怎麼會在壽春呢?
她不由呆呆注視著他,心頭湧上股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歡喜,脫口而出道:“大將軍!”
卻見桓行簡嘴角分明掛了絲冷笑,一掣馬韁竟又調頭走了。
嘉柔的臉,登時籠上層難堪,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回過神,忙跑過去追他。
在他馬頭前展臂一攔,桓行簡不得不緊緊一扯韁繩,絕影兩個前蹄,嘶鳴著高高撂起。
他怒道:“你找死是不是?”
身旁不知是些什麼人,目光刷的一下,全都快速彙聚到了嘉柔身上,她淋著雨,也顧不得羞了大聲衝他喊道:
“合肥被吳軍圍攻,請大將軍快調兵去支援!”
大庭廣眾之下,她上來就敢置喙軍政大事,桓行簡目光頓時一冷,乍見的驚喜早交織著怒火成了彆樣的情緒:
“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送毌純家裡去!”
“大將軍,合肥的將士們還都在等大將軍去救,我沒謊報軍情!送信的人受傷了又病著,我才來的,請大將軍信我!”嘉柔急了,知道他既然在壽春,軍隊調度自是都要聽他的,告訴毌叔叔,最終還是得他首肯才成,可桓行簡陰陽怪氣居然要捆自己,這是什麼道理?
她一身淋了個濕透,玲瓏曲線畢露,桓行簡那雙眼不禁暗了暗,徑自彎腰,把人一攬,掐著腰抱上了馬。
嘉柔扭來扭去,小蟲子似的不老實,桓行簡發狠,箍著她的小腹就是一勒,險些沒勒得她斷氣,威脅道:
“你再多嘴多舌,我……”一時間沒想好怎麼懲罰,冷哼了聲,擁著嘉柔直往毌純的府邸去了。
兩人衣裳皆輕薄,很快,肌膚的溫熱透過衣裳渡過來,桓行簡低頭,便把下頜抵在了嘉柔的脖頸間,深攫一口她身上芳香,不由得心猿意馬。
腰肢這般軟,呼吸這般馥鬱,人柔弱無依地隻能被困在自己懷裡,桓行簡心裡那股火,不知不覺消去了一半。
還是她好。
到了毌府,桓行簡把嘉柔抱下來,用眼神製止她那欲張的紅唇,推她一把:“進去找毌夫人先換衣裳。”
等嘉柔進去,轉身吩咐石苞:“去告訴張莫愁,她不必再來了。”
這些日子,張莫愁來得很勤快,不得不承認,郎君身邊多個女人伺候起居果真不一樣。軍帳裡,整日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石苞不止一次見到張莫愁親自端了郎君的衣物去洗,不乏貼身的,她倒不彆扭,大大方方往溪邊一坐,頗有將門之女的豪爽。
這薑令婉消失了好一陣子,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郎君見了她,便要過河拆橋,石苞替張莫愁有些忿忿不平,但不敢說,隻能旁敲側擊:
“郎君不讓她來了,那,她要是問日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