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競折腰(29)(1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7591 字 8個月前

嘉柔把臉一垂,如夢初醒般放下了幕籬, 麵上發燙, 跟桓行簡進了城。不遠處,毌純將這一幕都看在眼裡,深深舒口氣, 轉頭繼續跟人說笑去了。

府衙裡冷清, 人都在城外忙碌。此間陳設, 不過尋常案幾、東倒西歪幾張杌子, 朝幾麵上一吹浮灰就悠蕩蕩地在陽光下飛舞起來。

桓行簡尋了個看著還算乾淨的碗, 拎著茶壺走到天井處, 汲水清洗, 又打了盆水,巾子丟進去, 浸透擰乾遞給嘉柔:

“來, 擦把臉。”

不知是多少人用過的手巾呢, 嘉柔瞄了眼。剛喝了半碗溫茶,臉上熱氣依舊如雲霞般蒸著。她有點忸怩:“我不熱,多謝大將軍。”

“這是我一直用的, 還嫌棄我嗎?”桓行簡看她眼神躲躲閃閃,不肯用, 偏要找借口,忍不住笑道, “沒旁人用過, 我難道會隨便摸來一塊給你用?”

聽他這麼說, 嘉柔怪不好意思的,手一伸,接來擦臉了。

上頭,撲麵而來似有若無的汗氣味兒,混著澡豆香,怪怪的。嘉柔趁他倒茶,忙又裝作無意嗅了嗅確認一遍,頓時,眉間輕蹙,一手拎了邊角往水盆裡一砸。

水花四濺,桓行簡瞧見她那眉間一點皺,東風都撫不平似的,嗤笑了聲,又撈起來擰乾往院子裡那棵枝繁葉茂的石榴樹上攤開晾曬了。

“還真嫌我?柔兒是香的?”他看四下裡無人,身子一傾,極快地拉扯了下嘉柔胸前衣襟,果真幽香,引人遐思。嘉柔忙把他推開捂住胸口,快步回屋。

把杌子扶起,斂裙坐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雖沒指望你做個君子,可你說好第二日就能回來的,為何延宕這麼久?”桓行簡進來,眸光在她身上停駐,“我以為你又走了。”

外頭忽一聲蟬鳴拔地而起,像是試音,那枝葉裡藏著的鳴蟬斷續兩聲後,就像吃足奶的嬰孩般聲嘶力竭起來,好不聒噪。

流光易逝,提醒著嘉柔這一春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她輕聲問道:“我沒回來,大將軍有沒有找我?”

聲音雖然輕,還是被桓行簡聽到了,一笑道:“找過,沒找到。”

“那,大將軍不著急嗎?”嘉柔抬眸。

桓行簡淡淡的:“我急又如何,你去向不明萬一是太初想給你換地方,我這邊軍情壓頭,也沒功夫找你。”

他一頓,眉峰微挑:“我在你心裡,怕也排不上號。”

“我答應過大將軍會回來,就不會食言。如果我想走,就會告訴你我想走。”嘉柔複又垂首,兩手交握,“我回去時,發現跟我來的留客姊姊因為找我受了傷。傷口很深,她起了高熱,迷迷糊糊的說想回洛陽,她說,洛陽是她的根,死也要死在洛陽。”

說到根,嘉柔頗有些惘然,她的根到底在何處呢?很快,繼續說道:“李叔備了車,我們沒走多遠,發現她病情不妙怕是撐不到洛陽,又折返回來。我走時,大將軍說一時半刻不會離開壽春,所以,我等留客姊姊好的差不多,把她送回洛陽,就來壽春找你了。”

事情來龍去脈一說,桓行簡心頭疑慮雲消霧散,聽她提洛陽,忍不住問道:“你回了趟洛陽?”

“是,隻是我沒進城。”嘉柔很誠實答道。

“你,”桓行簡似乎在斟酌話怎麼說合適,蹙眉輕笑,“你還記不記得臨走前的晚上,你都問了我什麼。”

嘉柔聞言,便靜靜凝視他不動:“記得,隻是我醉了,不記得大將軍是怎麼回答的了,我問大將軍喜歡我嗎?”

“喜歡,我第一眼見你就喜歡,沒變過。”桓行簡毫不猶豫答道,“想起來了嗎?我是這麼回你的,當然,你現在問我,我還是這個話。”

他神情變得溫柔,連帶著五官的線條都似乎不再那麼峭拔銳利,嘉柔臉上紅潮本都退了,複又燒得滾燙。

一時間,默不作聲,幕籬早解下了,一頭秀發帶著些許潮意有幾縷被汗打濕搭在肩頭。桓行簡看了片刻,上前一握,低笑道:“我讓人燒些熱水。”

拔營時,他把毌夫人給嘉柔新趕出的衣裳也帶上了,此刻,正派上用場。等嘉柔沐浴過了,清清爽爽出來,桓行簡把曬乾的手巾拿來讓她擦頭。

嘉柔扁了扁嘴,不太樂意。

“帶軍在外,我總不好像在洛陽那樣講究。”桓行簡俯身站到她身後,把頭發一攏,輕揉起來,乾燥的巾子瞬間吸滿了水分。嘉柔抿嘴一笑,咬唇道:

“大將軍也伺候女人嗎?”

話裡有話,桓行簡立刻窺破她那點小玄機:“不,我從不伺候女人。”

嘉柔轉身瞧他,指著手巾,奇道:“那大將軍這是在做什麼?我不是嗎?”

桓行簡視若無睹,把她肩頭一扳,迫她轉回去:“女人?這裡哪有女人?不過有一匹喜歡亂跑的小馬駒,僅此而已,我給她順順毛看以後是不是能乖一點。”

嘉柔氣得回身連連搡他,力氣很大,桓行簡往後一閃,她險些撲了個空,慌亂間,抓緊了他衣領。一扯,他胸口上方那塊淡了的疤痕便被嘉柔瞧在了眼裡。

這件事,她本沒放在心上當石苞刺她胡言亂語。這會兒,心隨意動的,就勢要扒開來看,桓行簡把她兩手一捉,笑道:

“柔兒比我還急?”

嘉柔沒領會他話裡意思,嬌怯怯地問道:“石苞說,他說我刺了你一刀,我刺傷過你嗎?”

不動聲色把她手拿開,整了整衣裳,桓行簡那道含著微微笑意的目光停在她臉上:“沒有,你聽他鬼扯。”

“那你身上哪兒來的傷?”嘉柔半信半疑,這塊疤,似乎很久前就有了,兩人行事時她觸到過,隻當刀槍無眼不知哪回落下的。

桓行簡一筆帶過:“不記得了,”說著曖昧衝她一笑,靠近了,壓低嗓音,彆有意味地垂下目光一掃她下身,“彆急,晚上我好好疼你。”

嘉柔先是不解,很快領悟,臉騰地下紅了。眼見她羞答答窘迫欲逃的模樣,一如從前,桓行簡忍不住把人一攬,剛要親吻,外頭傳來兩聲輕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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