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
桓行簡戀戀不舍把嘉柔一放,低笑自語:“還是等晚上吧。”他起身出來,原是清點的戰果出來。冊薄呈上,他略略一看,哼笑了聲,並不急於表態,隻說句“我知道了。”
隨後,招來石苞等人,變了副神情,眉眼冷峻:“李蹇是一夜沒睡都在殺敵嗎?”說著,冊薄朝案幾上一摔,“這樣的數他也敢報,不怕吃撐了他,你再去核查。”
虞鬆衛會快速交彙了個眼神,正想提事後封賞之事,似被桓行簡料到,手一揮,先止住了:“回洛陽再定不遲,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準備回京,讓毌純他們來見我。”
衛會機靈,瞄了眼稍間,已猜出嘉柔在裡頭避嫌,因此踱步出來後,笑嘻嘻對虞鬆道:
“叔茂,你彆這麼死心眼嘛,沒看見佳人回來了?”
虞鬆無奈看他故作玄虛,衛會眼中精光乍泄,衝他撩了撩眼皮,道:“你等著看,李蹇毌純兩個絕不會重賞。”
這一戰,兩人奮勇殺敵可謂猛將,虞鬆微微笑了笑,似也了然,兩人並肩走了出去。
毌純等人被叫進來,無非安排淮南防務,老生常談,桓行簡並未囉嗦,言簡意賅囑托事了,隻留毌純。
“屬下還沒謝大將軍臨危相救。”毌純單膝一跪,抱拳行禮,桓行簡微笑請他起身,喊出嘉柔。嘉柔本在裡間無所事事等候,外頭的對話,也都差不多聽了個遍,猛地一驚,連忙走了出來。
“毌叔叔!”她脆脆喊了一嗓子。
桓行簡噙笑看看嘉柔,又看看毌純,自己一抬腳往外走:“我就不妨礙你們說說話了。”
語落,他人倒真的利索離開了。一場大戰後,毌純眼底略有一抹青色,不過常年戍邊,久經沙場,這也不算什麼。所以,嘉柔問東問西時,溫言笑道:
“柔兒,放心吧,諸葛恪這回栽了個大跟頭,回去還不知是什麼光景,淮南一時間定是太平的了。”
嘉柔一片欣欣笑意,眉眼都跟著鮮活起來,不知想到什麼,有點羞赧了:“毌叔叔,我那時來送信想大將軍趕緊救合肥,看來,是我錯了呀?”
毌純哈哈一笑,胡子亂顫,慈眉善目地把嘉柔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咂摸道:“柔兒,我也算你長輩了,不得不說你兩句。那麼危險,你一個人跑來送信,這實不可取,日後不準再這般衝動了。”
看嘉柔不好意思點頭垂首,毌純才試探問:“柔兒,有些事我還得問問你。第一,你人不是在洛陽嗎?怎麼從茶安來報信?第二,你這段日子又是跑哪裡去了?”
個中曲折,恐怕自己都難能說清,嘉柔轉過身,斟了碗茶奉給毌純,含混道:“說來話長,毌叔叔不用掛心我,我心裡有數。”
毌純長歎口氣,茶飲儘,手一抹胡須上的水珠,道:“柔兒啊,你跟大將軍的事,其實我不該管。可我見大將軍待你,還是有心的,你一個姑娘家不要管太多事,跟著自己的男人便是。你爹爹他,漫遊四方,就是我也難能見他,你姑娘家離了父母,就是夫家的人了,好生過著,啊?”
他是武將,話雖糙了些可發自肺腑,也不知道嘉柔聽進去了沒有,又叫了聲“柔兒”,嘉柔衝他燦然一笑:
“我記住了。”
合肥事畢,毌純等率著人馬回自己治所,大軍也要凱旋班師。府衙的後宅清淨,不過,就幾個婆子管事,收拾一通,總算整潔許多。天井裡鎮了些瓜果,已是難得,高高的梧桐樹投下一大片濃蔭,看著平添幾分涼爽。
樹下有石凳,桓行簡同幕僚等人在院子裡說話,石桌上放了盤棋,他和衛會對弈,其餘幾人在旁觀戰。
眼見黑白雙子廝殺正酣,黑子占優,是衛會所執,要將白子斬殺了,桓行簡不急不躁的,聽石苞在旁邊似是閒話:“李闖這小子很有種,第一回上戰場,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殺了個天昏地暗。我找到他時,長矛上全是血滑不留手的跟泥鰍呢,他還要殺,簡直是殺紅了眼,攔都攔不住。”
桓行簡莞爾:“這是開葷了,很好,有萬夫之勇,再曆練曆練,年少成名也未可知。”說著忽落下一棋,頓時破局,衛會皺眉在想破敵之法,乍聞此語,心中蔑然,但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情緒裡頭:他自負可比張良,喜歡的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不過,若能再立下赫赫軍功,豈不兼美?
神思不定間,手下這局棋已經輸了,桓行簡笑著起身,撇下眾人,往房裡來。
床榻邊,嘉柔背對著自己,正低頭收拾自己的小包裹。桓行簡悄聲靠近,探身一瞧,就把紮著幾根漂亮雞毛的毽子勾到手中。
他嗬地笑了,左右相看:“柔兒還會踢毽子呀?”
有點調笑的味道,嘉柔起身,忙去奪,桓行簡把手揚高了:“搶得到就還你。”嘉柔踮了腳,使勁抓他胳膊,借力未果,索性放棄:
“我帶了好些雉雞毛,還有銅錢,能做好多,大將軍要是喜歡就送大將軍了!”
桓行簡被她逗樂:“你哪來的雉雞毛?”
“李闖會打雉雞,茶安鎮可多了,”說到李闖,嘉柔忍不住試探問,“他這回,跟著大將軍表現如何?”
本對李闖有些讚賞之意,聽嘉柔提他,便有些不耐。嘉柔看他眉眼一動,立刻茅塞頓開,知道自己定是惹著了他,忙岔開道:
“我聽說,毌叔叔這回立了不少功勞,大將軍要怎麼賞我毌叔叔?”
桓行簡於是不再計較,接了她的話,揶揄道:“你不是關心這個男人,就是關心那個男人,柔兒,你是不是有心來掃我的興?”
說得嘉柔隻好噤聲,想了想,不服氣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大將軍不想我問我不問便是了。”
話說完,心裡忽一陣突如其來的不安,一閃而過,心悸似的,嘉柔不由捂了捂胸口。想起那封早燒掉了的假詔,那件事,似乎算是了結,再無後續,可為什麼突然想起,還是擔憂呢?
胡思亂想間,見桓行簡又被叫了出去。不多時,他人再進來,若有所思地在嘉柔臉上瞧了瞧,忽然道:
“不回洛陽了,西線有事,你不是一直想見你姨母嗎?我帶你去涼州。”
事發突然,嘉柔如在夢中,桓行簡已欺身靠近,用唇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像是哄誘:“我怕太初擔心你,這樣吧,你給太初去封書函,就說暫不回洛陽,隨我去雍涼了,讓他不必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