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時辰前,石苞把李闖下老本似的打得皮開肉綻,心道給這小子點教訓。不想,李闖到最後吭都沒吭,黃豆大的汗珠子濕透了臉,嘴唇都白了,可硬得很,愣是沒叫喚一聲。如此看來,石苞也是真心佩服他了。
他過來溜達時,瞧見桓行簡的帳子燈火不見,自然清楚怎麼回事。遠遠的,在帳外候著了,等帳子亮起來知道他事了,看他現身,這才往跟前湊了湊。
把李闖的事寥寥幾句帶過,暗覷他神色,桓行簡臉上十分平和,一番驚濤駭浪後的心滿意足,多少在神情上,有兩分端倪。
“以後你看緊了他,再有下次,我不會留他。”桓行簡丟下一句,已經聽到隱約的動靜抬腳往轅門方向去了。
營寨外,鋪天蓋地的人馬回來,馬嘶聲不斷,桓行簡甫一露麵,將軍們圍了上來,很是快活。
“大將軍,羌王已擒,明日一早就能去救都督!”陳泰提及桓行懋,心裡兀自一笑,子上啊,子上,想當初愛笑的年輕人此刻不知狼狽到何等田地了!
“人呢?”桓行簡眸光微閃,很快,人群中讓開條道,羌王先被推到了眼前,他把人一打量,微微笑道:“朝廷素來看重羌王的忠義,今日,不助朝廷伐蜀,怎麼反倒幫起薑維來了?”
羌王見大勢已去,隻能暫先虛與委蛇,一開口,漢話生硬得刺耳:“白虎慚愧,願助大將軍一臂之力。”
桓行簡焉能輕易放掉這樣的機會,態度依舊客氣:“羌王的心意,我替朝廷領了。不過,羌王到底有了些年歲,就是草原上的雄鷹也有難能展翅的一天,這回,羌王就先在我帳中歇息兩日,看小兒輩們破賊罷。”
一臉的微笑,這讓他看起來不過是個溫文爾雅的京都公子,白虎這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還想再開口,人已經朝旁邊走去了。
沒綁羌王,可胡車兒是個難馴服的漢子,五花大綁帶到桓行簡麵前,他冷淡看對方兩眼,不由想起嘉柔,隻能隱忍不發作:
“羌王老了,我看你很有勇士的風采,這一次,你帶著你的族人跟陳將軍去解武山縣之圍。事後,我會替你向朝廷上表,給你該得的獎賞。”
這話不難明白,胡車兒頓時兩眼放光,頭一昂,興致勃勃的:“好,我願意隨你們去打薑維!”話說著,目光卻是炯炯有神地往四下裡胡亂瞄一氣,顯然是在找人。
桓行簡不動聲色,等他主動提。
果然,胡車兒一點都不遮掩,眼睛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有個設計害我的女人,我想跟大將軍討要!”
嗓門洪亮,厚顏無恥的,陳泰等人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臉上都不太好看了。唯獨桓行簡,神色無異:“怎麼,你想殺了她?”
火把嗤嗤燒著,胡車兒那個跟野熊一樣的麵孔上,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都在桓行簡眼裡看著。
“當然不是,我想乾、她,這女人騙我一場我不好好乾、她一場不痛快!”胡車兒大大咧咧叫嚷著,人群裡,張既就在陳泰身旁站著,頭上青筋頓時亂跳,想拔劍砍死了胡車兒再說。陳泰察覺了,忙一摁張既,低聲阻攔:“使君,不能壞了朝廷大事。”
張既氣得咬牙,再看桓行簡,那雙眼眸裡極快地掠過了一層霜寒般的殺機和慍怒,一閃而過,他嘴角那抹笑意始終在:
“我答應你,不過要等你隨陳將軍得勝回來。”
胡車兒忍不住想跟桓行簡擊掌為誓,無奈被捆,隻能歡快地拉了個口哨。
等人先被安頓下去了,桓行簡臉才一沉,問陳泰:“羌王就這一個侄子?”
“不是,隻不過這一個最有野心罷了。”
桓行簡冷笑,眉頭微鎖,思忖了一會兒,吩咐道:“此行儘量折他的兵馬,另外,戰事一了,給我殺了他。”
顯然,大將軍是被深深冒犯了,陳泰心知肚明,卻還是勸道:“大將軍,他是個白皮綠眼兒,沒開化,其實不必跟他計較。留著他,跟老羌王鬥一鬥,豈不更好?”
“不好。”桓行簡當場否決了,“這個人,無法無天的,借刀殺人,事情一旦了結,還留著鋒刃在身,隻能傷己。這樣,你明日留心,看哪個還可堪一用,封賞就給誰。”
說著,忽又想到了關押著的阿梅嘎,那個女人,分明也不是什麼善茬。桓行簡略一思忖,輕描淡寫道:
“把羌王的女兒也帶上,讓她跟她的堂兄並肩作戰去罷。”
他徑自回了大帳,本想此刻召見衛會,轉念作罷。一進來,見嘉柔迷迷糊糊正從被褥裡爬起,一頭青絲,瀑布般地垂在胸前,她口乾舌燥的,又渴了。
桓行簡見她起身,快步走過來,一撫她肩頭:“要什麼?”
“我想喝水。”嘉柔無力地朝榻上一歪,又不動彈了。
桓行簡看她嬌慵不已的那副情態,心火輕易被勾起,扶著她,等嘉柔磨嘰飲畢,低笑問:“再來一回?”
壓根沒多想他話裡含義,嘉柔倦倦地閒問:“對了,我姨丈是不是立功了?大將軍賞不賞?”
桓行簡忍不住笑:“賞,當然賞。”
靈光一現似的,嘉柔猛地清醒了兩分,有些遲疑地看他:“毌叔叔呢?毌叔叔大將軍還沒說怎麼封賞呢?”
“也賞。”桓行簡俯身把她嘴唇一堵,溫存半晌,才說,“我以外的男人,你少操點心,聽話。”
正要繼續,外頭帳子響起石苞期期艾艾的聲音:“郎君,那個阿梅嘎鬨得凶,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