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仇(7)(2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6337 字 8個月前

難得見大將軍有如此興致,玩笑不斷,幾人跟著胸臆暢快,就此散了。

挑著燈,桓行簡踩一地如霜月色進了後院,見到崔娘,低聲問了幾句,把燈一塞,進到屋裡來了。

嘉柔這一覺睡得沉酣,沒用晚飯,迷迷糊糊中有人輕撫自己的臉,她那兩隻懵懂的眸子半睜開,杏眼迷離的:“子元?”

手腕揚起,寢衣滑到肘部,露出欺霜賽雪般的一截肌膚,她摟住他肩頭,懶洋洋被扶起來,悶聲撒嬌道:

“我不想起。”

“我知道,用完飯再睡。”桓行簡看她惺忪模樣,兩個眼皮,有千斤重似的,便把靠背拿過來讓她半倚著,手巾浸了冷水,擰乾後,朝嘉柔眼睛上一覆,忽受刺激,她哎呦一聲,把手巾從眼上一扯,嬌嗔道:

“好涼呀!”

“清醒了沒?”他笑吟吟問道,嘉柔不情不願地下床,兩人坐到飯幾前,桓行簡這才讓人把飯菜送上來。

給嘉柔備的飯菜,向來精致,桓行簡一麵給她往碗裡撥拉著稻米飯,一麵觀她神色,烏發被她隨手鬆鬆挽了個髻,杏腮桃臉的,彆有一番慵懶嫵媚風姿。桓行簡儘情欣賞著她這副春容,含笑不語,隻把碗輕輕朝她麵前一放。

滿滿一桌,儘是揀自己愛吃的燒製,嘉柔近來愛吃耦合,拿起雙箸,夾一片入嘴,衝桓行簡不由地展顏:“大將軍也吃呀?”

又夾白魚,在調料盤中滾了一滾,嘉柔胃口極好,魚入佳人口腹,桓行簡笑道:“善,宛轉綠齏之中,逍遙朱唇之內,比你的駝峰又如何?”

嘉柔嘴巴上亮晶晶的,她俏皮一笑:“各有千秋呀!”

兩人每日獨處用飯時,總是最愜意放鬆的時刻,看她明媚笑容,桓行簡隻覺一日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笑著點她碗:“我看你吃這麼多,也沒長幾兩肉,怎麼回事?”

嘉柔埋怨道:“我怎麼知道,大將軍跟崔娘隻會讓我吃個不住,我已儘力而為了,還嫌棄我不長肉。”她咕嘟著個嘴,依舊帶幾分孩子氣,桓行簡隻好笑著撫慰她,“好,不說,不說行了吧?”

嘉柔嘴唇一彎,又笑了。

用完飯,桓行簡照例處理公文到夜深,等躺下後,很快的,一道均勻的呼吸聲慢慢響起。夜裡,嘉柔做了噩夢,一頭的冷汗,兩隻眼怔怔瞧著模糊的帳頂,外麵風聲如雨,鳳尾森森映在床上猶如鬼魅。

嘉柔害怕,下意識抱住熟睡中的桓行簡,她聽到風的嗚咽,越凝神聽,越像厲鬼哀嚎。終於,她忍不住輕輕推了把桓行簡:

“子元,子元……”

他睡眠中向來警覺,隻兩聲,人便醒了過來,一個翻身,將嘉柔摟進懷中,嗓音微啞:“怎麼了柔兒?哪兒不舒服?”

說著,已經摸索著要起身,嘉柔緊緊貼住他,搖頭道:“沒有,我做夢了,就醒了。你聽,外麵是不是有鬼呀?”

桓行簡無聲一笑,複又躺下,握住她手,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還信這個?哪有鬼?都是人瞎想的罷了。”

說著,倒仔細辨聽了片刻,繼而解釋,“是風聲,不怕。”

嘉柔睡意全無,兩隻眼,炯炯有神的,她有點哀求的語氣:“我……”轉念一想,後悔擾他,明日桓行簡不知還有多少要事在身。於是,話鋒一轉,“我沒事了,你快睡吧。”

桓行簡便把她摟地更緊了些。

後半夜無眠,嘉柔第二日懨懨的沒多少精神。洛陽今年自入秋以來,格外地冷,怕是早早就會溫雪。屋裡辟出暖閣,嘉柔徹底撂開了筆墨丹青,一心一意趕著鞋襪。

直到立冬前一日,桓行簡給她也弄了頂大大的溫帽,往她頭上一戴,嘉柔頓時成了個滑稽的模樣,看的他哈哈大笑。

“大將軍,”嘉柔摸了摸帽子,停頓片刻,鼓起勇氣說道,“要立冬了,我,我給兄長做了雙襪子,你知道的,他家裡如今連個女眷也沒有。”

她心裡忐忑,卻見桓行簡隻是微微一斂笑意,十分寬容地開了口:“可以,你是想自己給送呢,還是讓下人送去?”

他雲淡風輕的,好似這件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嘉柔大喜,兩隻眼,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勞煩大將軍命人給送去,我就不去了。”

“你不想見一見太初?”極難得的,桓行簡好似打趣她一句,嘉柔心中頓起波瀾,她靦腆搖了搖頭,“外頭冷,我又有身子,就不出門了。”

也許,等孩子出世,她再讓夏侯至這個舅舅來探望才最相宜。這麼一算日子,倒早著呢,嘉柔心裡千回百轉的,等把襪子送走,笑意盈盈地問起他正事:

“大將軍,明日立冬,我聽說陛下今歲要在北郊迎冬?”

這個儀式,中間斷了幾載,今歲又重拾,桓行簡笑應道:“對,迎冬後,宮裡設宴,”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挲了下她的臉頰,“我也許會晚些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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