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吞吞吐吐的,石苞踢了一腳:“有話快說!”
小兵苦著臉,一抬頭:“不知怎的,蜀國都在傳大將軍死了。”
聽得石苞張嘴就罵,斥退了小兵。一扭頭,見桓行簡負起手,正踱步沉吟,他人嶙峋了幾分裹在寬大的氅衣裡更顯峭拔,立了片刻,忽古怪一笑:
“看來,蜀國那邊是有人故意放的消息,說我死了,薑維想趁火打劫。放消息的,隻能是阿梅噶,不管我死沒死以薑維素來喜主動進攻的性子,勢必都要拿這個當最好的借口出兵。”
石苞目光追隨著他,猶豫道:“郭淮將軍一直臥病不起,二公子人在長安,郎君,也隻有他最合適了。”
“不錯。”桓行簡言簡意賅一頷首,隨後進屋執筆,舉薦桓行懋為主帥,前去隴右。
餘日之後,桓行懋接了旨便馬不停蹄先回洛陽,按流程,他需在洛陽城西高十丈寬闊無比的平樂觀前請天子檢閱部隊,再帶兵出征。
軍情緊急,桓行懋剛進洛陽城本欲在驛站落腳,等時辰一到,再進宮麵聖,可半道被人一截,他一勒馬,扯著韁繩望了望,正是石苞。
“二公子,大將軍請你先回公府!”
馬頭一調,桓行懋問也不問直奔公府,人一到,翻身下馬挎劍撩甲進了大門,被石苞相引,來到書房,見的卻是兄長一身燕服半靠足幾,那胸前,因纏了厚厚的一層繃帶而膨起,一眼就能看出異樣。
桓行懋在長安亦聽到些風言風語,一時大驚,可洛陽很快給他去了封書函,說兄長並無大礙。今日一見,那張臉,多少還有些蒼白之色,桓行懋心裡一急,還沒開口,人先哽咽了:
“大將軍……”
“征西將軍這是怎麼了?”桓行簡好笑地看他一眼,書簡一丟,“我要是人真沒了,你扛得住嗎?”
說著,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我沒事,先叫你來,是想交待你一些事。”
桓行懋穩穩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道:“上次戰役,剛過去沒幾個月,薑維這次真是心急。”
“不是心急,是拿我遇刺當噱頭。由他折騰,蜀地兵少地狹,他鬨不動了便是我們的機會了。”桓行簡輕描淡寫將自己這次的事簡略一說,把桓行懋聽得嘴一張,是個十分錯愕的模樣。
“我懷疑陛下跟羌人勾連,但又沒十足的證據,那個射箭手,沒有找到。不過從箭鏃看,跟宮裡脫不了乾係。”桓行簡冷聲道,“小黃門說,陛下自李豐夏侯至被誅,常覺不平,他是不甘心,再不除我,日後更無機會。不過,人一心急,便要出岔子的。”
一提夏侯至,桓行懋沉默幾分,太初必須死,這是他清楚卻不願意發生的。
“整件事,沒那麼簡單。”桓行簡手指往幾上一扣,啪嗒作響,將桓行懋思緒拉回,“新年剛過,薑維就迫不及待出兵,而且,是緊跟我遇刺一事。他出兵,朝野上下都清楚我不會輕易交付他人,唯有讓你做主帥迎敵,你要領兵,勢必要先回洛陽辭彆陛下。”
一切看起來自然而然,太順了,事情發展之快之若行雲流水,這不得不讓多疑的桓行簡警惕,他兀自搖首:“這不對勁。”
桓行懋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哪裡不對勁?正如兄長所言,兄長遇刺,薑維趁機出兵,我去禦敵,這,這有什麼不對?大將軍是擔心凶手的事?”
等了片刻,桓行簡方道:“我擔心的是,陛下一擊不中,這回,恐怕是索性要將你我兄弟二人連根拔起。”
呼吸一滯,桓行懋大驚失色,很快鎮定下來:“一個空手天子,也就一撥禁軍,他能耐我兄弟二人如何?”
“大魏的忠臣這個時候不顯,到時,自然就都冒出來了。”桓行簡目光投向窗外,早春的氣息,不覺而至,洛陽的料峭春風猶寒可院子裡的迎春花,打了黃燦燦的苞,很快就會開放了。
有些事,也注定要發生。
“這樣也好,陛下若無恙,是逼不出大魏的忠臣們。”桓行簡眸光收回,寒意凜凜,看了看漏壺,果決道,“你現在就進宮,提前去。”
“沒到時辰,陛下讓我……”桓行懋話沒說完,觀他神色,便窸窸窣窣起身整了整衣裳。
“你不能帶儀仗,也不可帶兵刃,機靈些,發現不對,及時出來禁軍裡我已安排好了人,萬一有不測,見機行事。”桓行簡扶案起身,目光銳利,直逼同母胞弟,“子上,我要拿你賭一回,你敢嗎?”
平樂觀大軍陳列,隻等陛下閱兵,即可在主帥的指揮下出發。桓行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雙目一閃,十分坦然道:“我聽兄長的。”
“好!”桓行簡手朝他肩頭一搭,“若事情如我所料,後頭的事,我就好辦了,你小心。”
這話裡後頭的事,所指為何,桓行懋來不及細想,辭彆大將軍,快步出了公府。
剛上馬,見一華服小少年朝這張望了番,未及上前,被人攔下,桓行懋聽他清脆道:“我是征南將軍毌純之子,受母親所托,來給薑家的姊姊送些東西,還請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