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鄉公十三歲, 這個年齡, 大將軍仍需輔政, 太後也需時時教誨,怎麼看, 都是個兩全其美的選擇。
太後嫣然一笑, 明豔豔地盯著桓行簡:“這方是正途, 大將軍怎麼會做於禮不通的事?”筍一般的玉手伸出, 印綬推過去,“既然陛下肆行昏淫,他本以齊王踐祚,就此歸藩吧。”
她沉著氣, 滿是睥睨的姿態, 桓行簡口中答個“是”字一傾身將以太尉為首群臣聯署的上表擱在案頭, 意在等太後蓋章。她偏還要難為他一下似的, 動也不動,氣定神閒道:
“大將軍咄咄而來,氣勢淩厲, 我一婦人, 嚇都要嚇傻,此刻是斷無力氣做事這隻手怕都抬不起來了。”
廢了皇帝,太後的鬱結在於桓行簡居然要立彭城王, 對於天子本身,她早也看不慣許多事,此刻, 說不出是合意還是不合意。但逼得桓行簡讓步,她是高興的,虛名有虛名的好,哪怕大魏如今名存實亡,可對於天下人來說,她依舊代表著名正言順。
桓行簡看太後慵懶,莞爾而已,將那隻柔軟的手一握,抓住印綬,他的手修長有力,一麵往奏表上蓋章,一麵道:
“是臣的過錯,驚到太後,容臣唐突一回。”
重重按下去,詔書成了,太後忽然格格嬌笑起來,眼波一擺,像魚尾一般:“大將軍,你的手可真穩,僭越的事情做起來臉不紅心不跳。”
“臣的手若不穩,怎麼替陛下和太後托起這大魏的江山呢?”桓行簡語調一直不高,微微的,癢癢的,好似在說撓人心的情話。
太後目視他片刻:如畫的眉眼,光潔的鬢角,大將軍真是個又冷又俊的男人,她忽把他衣襟一分,桓行簡也甚是意外,未及擋,一隻玉手已經攀上了纏著薄薄繃帶的一處,嘴角似憐似諷:
“大將軍原來傷的這樣重,可要好生休養,身子好了,手才能穩,大魏的江山還指望大將軍來托呢。”
桓行簡笑了笑:“無礙,臣多謝太後關心。”
手指下,是他緊致結實的肌肉,紋理細膩,太後故意摁了一下,力道不輕,桓行簡略一皺眉,這表情,落在太後眼裡她愉快極了:“便是未傷筋動骨,總也算受皮肉之痛了,大將軍是國家柱石,我自然關心。”
太後呼吸漸急,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她一邊直勾勾看著他,一邊將他一隻手貼到了自己臉頰,幽幽怨怨的:
“我跟陛下的身家性命,可都給了大將軍,我們孤兒寡母的,你要負責。”
太極殿還有正經事等他處理,桓行簡既達到目的,心中一哂,懶得再跟眼前女人虛與委蛇,麵上卻依舊帶笑:
“太後,臣自當恪儘職守。”
邊說,邊不動聲色將太後的手拿下,不料,太後卻有心糾纏著不讓他走,不滿的一哼,哪裡還像太後倒像個撒嬌的小姑娘了。桓行簡實在是頭疼太後這樣的做派,不過,這其中的真真假假,有多少做戲的成分,也未可知,但聽她嗔道:
“大將軍這是利用完了我,過河拆橋嗎?”
桓行簡眉頭微挑,佯作驚訝:“太後這話何意?要臣來,臣來了,太後不願立彭城王,臣也聽從了,還要臣如何呢?”
“你我既結姻親之好,”太後忽把兩隻白軟軟的胳膊朝他頸子上一環,不再避諱,那雙鳳目中,有著說不出的激情和渴望,“就是一家人了,大將軍,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呢?”
孤男寡女,躁得太後春心萌動,可她摟著的這個人,是國賊,與虎謀皮本是件極危險的事,可這頭虎,強壯英俊霸道有力又讓人心神不得不陷,太後在危險和迷情中放縱著自己,不忘一分清醒。
“臣在太後麵前永遠是臣,這夠了嗎?”桓行簡不願這個時候得罪有用的女人,他有意示弱,但眼角眉梢又分明是桀驁不馴的姿態,太後眼珠一轉,嫵媚中彆有冷峭,手底動作卻很溫柔,摩挲著他頸後肌膚:
“大將軍,你的心思,瞞不過我。你壓根就沒打算立彭城王,你唯恐立個小皇帝輿情說你狼子野心,吃相太不好看,火候不到有些麵子還是得要的。所以,借我之手,大將軍這算盤打得實在是精明,好處是你的,廢帝這臟名是我的。”
話說到這份上,桓行簡不得不應付,蹙眉一笑,就勢把太後腰肢輕輕攬住:“瞧,臣什麼都瞞不住太後,太後是女中豪傑。這不正中太後下懷嗎?立了彭城王,太後還能是太後嗎?既然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太後就不要跟臣叫屈了。”
“大將軍也不要得了便宜賣乖,這虛名上的好處,大將軍沒得?”太後針鋒相對,依舊笑的花枝輕擺,媚眼如絲,“你需要我,當然,我也需要大將軍。不過,大將軍真是鐵石心腸,就一個嬌女郎,也要用來跟我結秦晉之好。”
桓行簡並不否認,把頭一點:“各取所需,太後既然都知道秦晉之好那就應當把臣當做盟友,而非敵人,不要這麼劍拔弩張地看著臣。”他的手指滑過她細膩的臉龐,像是惋惜,“太後是花一樣的女人,不僅僅是太後,深宮的日子可能讓人很容易忘記這一點。”
仿佛是被觸動,太後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神,她回應著他的撫摸:“你我既如此相似,不如,也試一試相濡以沫?像你這樣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到了無情無欲的地步?”
這麼可笑的話,她是怎麼說出口的?
“太後,”桓行簡將她跟自己拉開了距離,“臣如何敢,太後是世上最尊貴的女人,”他嘴裡說著不敢,可臉上半點這個意思也沒有,快刀斬亂麻道,“太極殿還等著太後的詔書,臣怎好讓文武久等?”他在她腰間撚過去一把,“太後也是聰明人,大事要緊,容臣告退。”
說著,施了一禮,疾步走出永寧宮,方一出來,他振了振衣袖仿佛想抖落掉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
太極殿裡,眾人翹首相盼,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議論不停,見桓行簡麵色沉重持詔書而來,殿內又靜了下去,一個個的,持笏端立,等著大將軍開口。
“太後下了懿旨,陛下敗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她跟我等一樣憂懼不已,故依漢霍光故事,收陛下玉璽印綬,請司徒持節,與有司以太牢告祭宗廟,命其歸藩。太後詔書已下,這件事諸位還有什麼看法嗎?”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看法呢,高柔率先道:“太後既下了懿旨,我等奉命便是,大將軍,既立新君,得儘快去鄴城迎陛下入京才是。”
桓行簡一臉沉哀,自責道:“我等有愧,未能好好輔佐陛下。”這邊眾人見狀,忙上前紛紛安慰,他歎了一聲,當即命高柔去準備告廟祭祀用的牛羊等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