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分流水(17)(1 / 2)

正始十一年 蔡某人 7522 字 8個月前

桓行簡是在水榭處遇到母親的, 桓夫人隻帶了阿媛, 母子相視一笑, 他上前摸了摸阿媛的頭,說道:

“阿媛, 你有小兄弟了, 高興嗎?”

阿媛鼻子一酸, 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 在她心裡,柔姨就像個姐姐,還能跟她一起鬥草串花玩兒的。但她為父親生下了一個小郎君,阿媛心裡彆扭, 不過, 當她看到床榻上那軟糯糯一團的小嬰孩時, 心境又為之一變。

“柔姨, 我能抱抱他嗎?”阿媛靦腆又驚喜地湊近瞧了,他的眉眼,他的鼻子, 多像父親呀, 儘管嬰孩的輪廓不顯阿媛依舊固執地認為,小兄弟長的像父親。

嘉柔歪在靠枕上,隻欠了欠身, 不方便行禮。還在斟酌怎麼回答阿媛,桓夫人已經擋了回去,笑道:

“你年紀小, 不懂怎麼抱孩子,等你小兄弟長大些你再抱。”

阿媛失落地“哦”了聲,悻悻地收回手,嘉柔觀她神色便伸出手臂拉了拉她的手,意在撫慰。

“既然有乳母,你不必太苛求親自喂他,榮養好自己最要緊。”桓夫人曆來顯端莊的麵龐上,有了幾分慈愛,說著,傾下身去,勾開嬰孩緊閉的小指晃了晃,對上他烏溜溜的一雙眼,無比憐愛道,“我是祖母,認得嗎?”一抬頭,看向桓行簡,“名字需細想,先起個乳名好了。”

桓行簡笑看著嘉柔,問道:“你有想好的嗎?”

先前是男是女都不知曉,嘉柔沒想,生他又險些痛死,雖歇息了一陣但精神仍倦倦的:“請大將軍和老夫人定奪便是。”

“既是長子,就叫大奴吧,母親覺得呢?”桓行簡目光一調,看向桓夫人,一扭頭,也有征詢嘉柔的意思。

“順口就好,我看行。”桓夫人立刻“大奴”“大奴”叫個不停逗孩子去了,嘉柔掣開身子,看出她意圖,桓行簡眼疾手快替她將靠枕往裡挪了挪。

兩人目光一對,桓行簡衝她無聲笑了笑。

此行,桓夫人好似當真隻是來看看她和孩子,嘉柔有點怕她,她不像姨母和崔娘那般和藹可親,也不似毌叔叔家的嬸嬸那般熱情直爽。桓夫人像桓家的標尺,丈量著每個人,嘉柔心想,自己總歸是達不到桓夫人那把標尺的。

看人圍著小郎君,嘉柔忽覺得自己變作局外人,仿佛,她的任務完成了而已,桓夫人喜愛的是那個孩子。她眼中掠過一絲悵然,可嘴角微翹,一直維持著笑意。

等母親將小郎君小心抱起,桓行簡坐在了她剛才坐的杌子上,捏了捏嘉柔的手:

“柔兒?”

嘉柔想掩飾自己的情緒,但一觸到他溫柔的眼波,就想哭,她不該對他這樣。

這樣的感覺,相當微妙,像一種罪過。而滿屋子熱熱鬨鬨,看起來真好,孩子是人們新的希望。

等桓行簡去送桓夫人和阿媛,屋子裡安靜不少,前一刻的歡聲笑語煙消雲散,嘉柔看看孩子,她心裡怪怪的:

他是誰?

這麼想著,嘉柔竟覺得憂傷不已,她不是一個人了,她有孩子了呢。

事實上,嘉柔都不敢抱他,他太嬌嫩,可他此刻闔上了眼吃飽喝足安安靜靜地睡去了,好像這世上誰也傷不了他。

嘉柔又覺得自己好愛他。

她忍不住親了親孩子飽滿的臉頰,在他身旁吐氣:“大奴,大奴,你爹爹給你起的乳名你喜歡嗎?”

桓行簡進來時,看的一幕便是嘉柔在那不住地親吻孩子。他一來,嘉柔略覺不好意思地起了身,他倒隻是彎腰注視了孩子片刻,孩子身上有奶香,過了那麼一會兒,桓行簡讓乳娘把大奴抱走了。

“你吃些東西,今日早歇息。”桓行簡說道,一笑,將她鬆散的衣襟整整,“我給使君夫婦去信,告訴你已平安生產,至於你父親,我也不知他落腳何方,讓使君夫婦想辦法吧。”嘉柔點了點頭。

不多時,案上擺上了各樣精致飯菜,嘉柔餓了,就坐在小榻上吃。到底是年輕,胃口好,嘉柔嫌太素,一心隻想吃的滿嘴都是油,她有點不滿:

“大將軍,我想吃烤羊腿,烤腰子,我什麼都想吃。”

白日裡,她剛生下孩子那刻人躺在血汙裡,骨頭像被抽卸了去。這會兒,肚子裡有幾口熱飯,在抱怨時以往那股鮮靈的勁頭似乎回來了,嘉柔似乎意識到自己此刻跟他說話太隨便,立刻噤聲,悶頭扒拉著稻米飯。

“你沒事先說,後廚準備的都是好消食的,既然這麼饞,明天就讓人給你做。”桓行簡將一片蒸藕放進她碗中,“你嘗嘗這個,拿蜂蜜灌的。”

入口清甜,嘉柔卻覺得還是寡了,她腦子裡想念羊腸,嘴上死倔:“我什麼時候饞了?”這話說的怪讓人難堪的。

真莫名,生下了大奴,嘉柔看桓行簡一會兒煩一會兒怪,好像有什麼將兩人死死綁到了一處,他是她孩子的父親,沒有他,或者沒有她,就沒有這個孩子,人竟然會弄出個新的生命來。小胳膊小腿兒的,樣樣齊全,那是個嶄新的人。

嘉柔自從生產後,就時常陷入這樣的迷茫之中。有乳娘和伺候的下人,照顧嬰孩,不太能輪的到她操心,但她忍不住摸他,親他,幾日下去,嘉柔就覺得自己不能離開他。

他這麼小,她得好好愛他。但他哭鬨時,小鼻子皺著,真是醜死了,嘉柔有時又覺得大奴好煩人。

而桓行簡每晚留宿,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母子兩人。春夜暖,窗子那總有不斷的花香透過窗紗滲進來,嘉柔掐的花全插在清水瓶裡,白日裡看,紅豔豔的,等到晚上在燭光裡反而褪了些濃烈,混著嬰孩的奶香,嘉柔覺得空氣怪異。

春天不知不覺就好像走到了儘頭,月瀑荼蘼,她本該穀雨節氣生產,早了五六日,倒也不算什麼。但有了大奴,嘉柔覺得自己也像桓行簡一樣忙碌不停了。

又是一個黃昏,嘉柔困困的,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知道是桓行簡來了。果然,一睜眼,桓行簡已經把孩子一手托著腦袋抱了起來。

論抱孩子,桓行簡比自己熟練多了,他胸膛那麼堅實寬廣,大奴在他懷裡,小的可笑。

也不知道他貼孩子的臉在喁喁低語什麼,嘉柔看著他父子倆人,心裡變得很軟,不受控製的軟。可就在這個夜裡,大奴哭鬨不止,小臉通紅,他跟著乳母在明間睡的。

嘉柔一個激靈,便坐了起來,桓行簡也隨之起身,將她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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