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時,五條悟正坐在一家甜品店裡。
突然間,他的目光敏銳地看向窗外。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從街邊環環駛過,五條悟透過半透明的車窗,看見了銀發殺手冷峻的側臉。
有趣。
異世界中站在金字塔上的咒術師敏銳地從那張冷冰冰的臉上讀出了一絲硝煙的味道,這與這個平淡無聊的世界仿佛成為了奇怪的悖論,卻又像是隱藏在海麵之下的洶湧波濤,他笑了笑,起身從座位上站起來,與電話那頭的網友不謀而合:“需要我做什麼?”
鳴海光靠在車後,特意距離綠川唯隔了一段距離,確保他聽不見這邊的談話,才把今天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最後輕聲道:“你隻需要臨時代替我,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鏡頭下就好。”
“沒問題。”五條悟慢悠悠地一腳踏出甜品店,“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見鳴海光掛斷電話走過來,站在山尖上觀察著動靜的綠川唯立刻掩下探究的神情,詢問道:“貝爾摩德那邊怎麼說?”
“她說,還有差不多十分鐘左右才能趕過來。”鳴海光低頭看了眼時間,“你在這裡等著,等會貝爾摩德會過來找你,到時候,她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綠川唯皺了皺眉,心中生出一點不妙來:“那你呢?”
鳴海光笑了笑:“我去給那位不幸暴露的臥底先生善後。”
這笑容裡不免帶了點說不清楚的隱晦味道。
綠川唯皺起眉,他很早以前就發現,斯科特.布萊克在說話時腔調裡總會帶著一種上揚的愉悅感,特彆是在對方想要表達某些隱喻時,這種感覺在話語中體現的更加明顯。
剛才那句就是。
綠川唯下意識從“臥底”這個字上琢磨出一點不對味來,他並不知道斯科特故意說這句話是否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又或者是在試探什麼,他現在還來不及去整理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
於是他沉吟了幾秒,鎮定地與對方對視,公事公辦地說:“我知道了。”
忽悠完好友,鳴海光把車留在了山頂上,他偷偷在裡麵放了一隻八號,保證綠川唯不會發現的那種,既可以監視貝爾摩德的一舉一動,也能防止hiro趁他不在做出一些危險的事情。
畢竟要知道,今天上午的事情在琴酒那裡可遠遠還沒有解決,鳴海光不希望這時候好不容易撈回來一個的好友還給組織遞把柄。
他徒步走下山走了一段路,終於在手機上的那個地址上找到了貝爾摩德。
美麗的金發女士正靠在牆邊抽煙,幾小時前的那通電話來的過於著急,這位某種程度上算得上是家喻戶曉的女明星穿了一身樸素的黑,就連一頭耀眼的大波浪也隨手紮起來,藏在了寬大的帽簷下。
見他過來,貝爾摩德眉梢微微挑起,問:“來一根?”
“不了。”鳴海光婉拒了她,利落地走進陰影中,再次出來,身上的假發美瞳、連同衣服的全部換了一遍。
貝爾摩德看著他走出來,注視著那雙許久不曾見過的綠眼睛,臉上頓時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你準備用‘鳴海光’的身份去見你的那兩個‘好友’?”
鳴海光點了點頭,卻並不是很想和她談論有關那兩個“警察好友”的事情:“宮崎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等下就拜托貝爾摩德你了。”
貝爾摩德也沒追問什麼,聳聳肩道:“好吧,那祝你順利。不過我還是要強調一點。”
生怕養子不知道似的,她似笑非笑地轉過頭注視著他:“你應該知道,BOSS對你的某些‘小動作’,並不是一無所知吧?”
“如果貝爾摩德你是在說,我注意到了我的‘失憶症’並不完全受藥物所影響這件事。”鳴海光轉過頭,“怎麼?組織希望我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這樣,【第二人格】就可以循序漸進的取代被打上了背叛者標簽的【主人格】了是麼?”
他從在醫院養傷時決定去看心理醫生就明白,自己知道自己有精神疾病這件事情在大數據時代根本是紙包不住火,自從十年前他為了幫助家人逃離組織搞了一波大的之後,組織高層對格蘭威特就根本不會有任何信任可言,鳴海光估計,自己這些年的一舉一動大概率都逃不過BOSS的眼睛。
他知道,但他無所謂。
他手裡唯一的砝碼,早在十年前就足以撼動組織這個龐然大物,在拿到誌保手裡那份研究報告之後,鳴海光更加確信,他被迫離開日本的這十年時間,BOSS一直致力於擺脫他這個唯一的“希望”,可時間證明,這隻不過是讓他手裡這枚砝碼的重量越來越重罷了。
“可我並沒有一直給那位先生當狗的打算啊。”鳴海光眼神冰冷,他盯著貝爾摩德微縮的瞳孔,像是在敘述某件極為平常的事情一般說道:“讓我猜一猜,BOSS這麼著急讓我回來,除了朗姆的原因外,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又惡化了吧?”
貝爾摩德先是震驚了一下,隨即冷下臉。
她雖然會在某些小事上偏袒這個養子,可卻也絕不會允許有人對那位先生或是組織造成威脅。
“格蘭威特……”
“我什麼都不會做的。”鳴海光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再想十年前一樣,用自己的死亡,去作為交換了。”
貝爾摩德探究地看著他,不置可否:“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早點回來,對你、對那些警察都好。”
鳴海光眸色深了深,沒有說話,他一腳邁出這個巷子,街上一半的日光打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半則依舊陷進陰影中。
他抬起頭看著一貧如洗的天空,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他們一起在操場訓練累到了極點,一起躺在草地裡時的樣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格外荒謬的感覺。
多希望一切都可以停留在那個時刻,鬼塚班的吊車尾心中沒有那麼多愛恨情仇,想要笑便能笑,想要哭便能哭。累的時候,仿佛隻要看一眼那群張揚又耀眼的家夥,就又會生出滿身動力似的。
他垂下眸,在眼下撒下一片蒼白的陰翳,他低聲道:
“——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