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打臉廖氏(1 / 2)

“龔大人?”潘睿皺了皺眉,慢條斯理扶扶官帽, 並抻了抻官袍。

潘奎訝異望去, 頓時有些擔憂, 明知故問:“那位是知州大人吧?莫非也是你家親戚?”

郭弘磊不由得也皺眉,想了想,緩緩答:“都中世交之子, 數年未見了。”

“哦。”潘奎眼珠子轉了轉, 默默盤算。

今日,廖小蝶身穿水紅衣裙,脂粉未施, 乘坐一頂肩輿, 蒼白虛弱,病奄奄;龔益鵬則步行, 疾步走向郭弘磊。

下階相迎時, 潘睿率先拱手,笑容滿麵,熱情洋溢道:“下官拜見知州大人。真巧, 上午才在府衙見過, 現在又碰麵了!您想必是來巡察牢院的吧?炎天暑熱, 快請進廳裡坐,喝杯茶解解乏。”

郭弘磊麵色沉靜, 略躬身, 拱手道:“世兄, 許久未見了。”

“龔大人。”潘奎一本正經地施以抱拳禮。

龔益鵬一一還禮, 軍中百戶長眾多,故他並不認識潘奎,拍拍郭弘磊肩膀以示安撫後,對潘睿說:“確實巧,潘知縣為何在此?”

“哦!”潘睿抬手一指堂弟,解釋道:“這位是赫欽衛的一名百戶,奉命來牢院接領流犯新兵。唉,您是清楚的,北犰賊子常南下偷襲,下官押著幾萬斤糧種回縣,為避免遭搶掠,便約定與將士們同行,互相照應。”

龔益鵬讚同道:“好,你這樣做很對,必須確保糧種不出閃失。否則,受災的鄉民將無糧可種。”

“大人所言極是。”潘睿麵上畢恭畢敬。

龔益鵬端詳兩眼,篤定問:“二位恐怕是親戚吧?”

“大人好眼力!”潘睿笑答:“我們是堂兄弟。”

“原來如此。”

與下屬客套幾句後,龔益鵬迫不及待把郭弘磊叫到一邊,歉意問:“弘磊,等急了吧?唉,實在抱歉,今日愚兄家裡出了事,忙忙亂亂,直到如今才來探望你們。”

既談及,郭弘磊少不得關切詢問:“不知世兄家中出了什麼麻煩難事?可解決了?”

龔益鵬登時流露喜色,旋即又隱下,仔細解釋答:“今早我上衙門之前,把文書交給了你表姐,因著始終無法把郭家弄進邊軍織造局,我慚愧,她更是歉疚,拿上文書急衝衝趕來安排世伯母等人去城郊屯田,誰知途中又中暑了!”

“什麼?我家與‘邊軍織造局’有何關?”郭弘磊聽得發怔,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龔益鵬沉浸在喜悅裡,自顧自地說:“你表姐暑熱昏迷,被下人送回家歇息,忙亂請醫診治,結果大夫說她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因最近奔波勞累,動了胎氣,幸虧及時服藥,才轉危為安。”

“既那般危險,表姐怎麼還敢外出?她應該待在家裡休養才對。”郭弘磊茫然之餘,疑慮陡生。

龔益鵬卻對妻子深信不疑,無奈答:“小蝶重情義,時常念叨老夫人慈愛照拂之恩,故自打靖陽侯府出事,便憂心忡忡。今日身體不適,可她堅持跟隨,說是想親自送老夫人去城郊田莊。”

郭弘磊定定神,略一思索,歉意道:“郭家給二位添了麻煩,實感不安。”話鋒一轉,疑惑問:“但不知世兄為何提起織造局?”

龔益鵬歎了口氣,解釋道:“唉,此事都怪世兄無能。陛下責令郭家流放西蒼,我們一得知消息,便早早開始為你們琢磨去處,依小蝶的提議,我本欲把世伯母等人安排進織造局,織布裁衣做針黹,免受田間風吹日曬之苦,誰知一直無法求得知府大人首肯!無奈之下,隻能委屈世伯母受苦了,現把屯田文書交給牢院過目,稍後我派人送她們去城郊農莊。”

郭弘磊心思一動,詫異問:“是表姐提議安排郭家老弱婦孺進織造局的?”

“對。她總怕老夫人年邁體弱、受不住農桑勞作之苦。”

郭弘磊不可思議,端正身體拱手,嚴肅表明:“郭家有難,多謝世兄全力奔走相助,此情誼小弟銘記於心!但我們已淪為流犯,罵名遠揚,理應儘力贖罪,從未設想過逃脫充軍或屯田之苦。因此,即便世兄順利謀得織造局文書,我也不敢收。”

“啊?”龔益鵬愣住了。

郭弘磊冷靜道:“流放是刑罰,意在使犯人受苦。倘若郭家老弱婦孺進了織造局享清閒,一則罵名愈深,二則恐連累世兄的官聲與仕途。何苦呢?此舉萬萬不妥。”

“實不相瞞,我也明白欠妥,但——”龔益鵬話未說完,廖小蝶卻催促下人抬著肩輿靠近,虛弱致歉:“弘磊,讓你們久等了,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無妨,表姐不必道歉。”郭弘磊不動聲色,疑慮重重,客氣道:“聽說你身體欠安,卻硬撐著趕來探望,真是太費心了。”

廖小蝶苦笑了笑,唇無血色,啞聲說:“靖陽侯府於我有恩,可惜如今卻幫不上什麼忙,我真沒用。”

“哪裡?”郭弘磊目光炯炯,仔細觀察對方神態,“郭家落難之時,幸得眾親友相助,感激不儘。”

“這是我和鵬哥應該做的。”廖小蝶被看得抿唇,情不自禁地含嗔,“弘磊,你呀,總是太見外!”

龔益鵬以寬大袍袖為妻子遮陽,嘴角彎起,眼裡飽含愛意,關切說:“你身體不適,彆待在毒日頭底下,快去見老夫人罷。”

“嗯。”廖小蝶與丈夫並未目睹郭弘磊拜見潘奎,順從乘坐肩輿去見王氏。

一切皆是她故意為之!

寄人籬下的那幾年,雖錦衣玉食,但廖小蝶始終不滿足。她生性高傲,且貪慕榮華,可惜命不如人、娘家貧寒且父母雙亡,便一心渴望借助侯府覓得如意郎君。

然而,王氏雖肯收留,卻不肯幫她高攀權貴世家,最終草草給挑了個七品小官龔益鵬。

並且,當年王巧珍貴為世子夫人,高高在上,盛氣淩人,廖小蝶沒少挨冷臉白眼、尖酸譏諷,嫉憤之下,她恨入骨髓,憋了一肚子的火等著報複仇人!

郭弘磊若有所思,目送表姐遠去後,才正色道:“世兄,小弟有一要事相告。”

“哦?你快說。”

郭弘磊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潘氏兄弟,和緩告知:“因久無回音,小弟誤以為世兄被難住了、無法取得城郊屯田的文書,故隻能另尋去處。其實,小弟已經拜在赫欽衛百戶長之下,待申時四刻,郭家將跟隨潘大人北上,先送老弱婦孺投靠長平縣的穆世伯,然後去赫欽。”

“什麼?”

“這怎麼行?”龔益鵬大驚失色,當即反駁道:“弘磊,你不能去赫欽,老弱婦孺也不必去長平!稍等,我立刻叫人把文書交給牢院管事過目,儘快送世伯母她們去城郊田莊!”

郭弘磊卻搖搖頭,平靜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小弟已經和家人商量定了,一切無法反悔,請世兄見諒。”

“你太衝動了,唉!”龔益鵬措手不及,急出一腦門汗,眉頭緊皺,慍怒道:“依我猜,估計是那名百戶長見你年輕、不諳世事,故意哄得你樂意追隨。”語畢,他不等對方回答,便大步走向潘氏兄弟。

郭弘磊急忙說:“世兄誤會了!事實上,小弟是主動去投的。”

潘睿恭謹微笑,斯文從容;潘奎義正辭嚴,大嗓門嚷道:“郭弘磊,你初到此地,恐怕並不了解赫欽,那麼我告訴你:赫欽位於西蒼最北、緊鄰庸州,戰火頻頻,十分危險。你主動來投,究竟有沒有考慮清楚?若隻是一時興起,我可不收。”

“在下已經考慮得很清楚,求大人收留!”郭弘磊咬咬牙,毫不含糊,依照軍中禮儀,再次欲單膝下跪。

潘奎強忍著洋洋得意,一把攙住道:“無需多禮,起來起來。咳,如果你確實考慮清楚了,那就趕緊收拾收拾,天色不早,我們馬上要啟程了,趕著回去複命。”

“是!”郭弘磊身姿挺拔,英氣勃勃。

龔益鵬目瞪口呆,“弘磊,你、你——”

潘睿在旁打圓場,讚道:“好一個膽識過人的小夥子!我們大乾國的疆土,正是需要這樣的年輕人保衛。”

另一側

薑玉姝垂手站立,嗓音清亮,娓娓稟告:“老夫人,家裡不少人自告奮勇前往赫欽,經考慮,我挑了翠梅、小桃、潘嬤嬤,以及弘磊平日得用的四個小廝,分彆是彭長興、彭長榮兄弟倆,以及林勤和鄒貴。共七人,您意下如何?”

“怎麼才挑了七個?哪裡夠使喚?”王氏靠坐圈椅,衰老病弱,由長媳服侍梳頭。

薑玉姝解釋道:“郭家今非昔比,我不敢抽走太多,畢竟您管著一大家子,更需要人手。再者,依我的淺見,赫欽兵荒馬亂,哪怕帶上幾百家丁也沒用,隻會令當地人側目。萬一真有難,應該請求官府和衛所保護才是。”

“唔,你說的有些道理。”王氏揉揉太陽穴,想了想,吩咐道:“但七個實在太少了。這樣,你把周延兩口子和方勝也帶去,湊足十個。”

王巧珍梳頭的動作一停,驚訝道:“方勝?咱們家裡,隻有他一個大夫啊。”

薑玉姝大感意外,忙道:“也隻有方大夫熟悉三弟的病!老夫人,還是讓他留在長平吧,平時若有個頭疼腦熱的,便無需外出求醫。您放心,赫欽肯定有藥鋪和醫館的。”

“這——唉,罷了。那就添上周延兩口子,留下方勝。”王氏心力交瘁,煩惱說:“阿哲那個病,真叫人頭疼!從前以侯府之富貴尚且無法治愈,如今落難,更麻煩了。”

王巧珍漫不關心地說:“愁也沒用,養著唄,至於能活多久?全看他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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