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兩顆憂心(1 / 2)

敵兵?還是赫欽軍?屢受驚嚇,薑玉姝眉頭緊皺, 再度懸起心, 緊張問:“來的是什麼人?”

“又有誰來了?”修渠的眾村民慌忙直起腰, 拖著鋤頭張望,下意識挪到邊軍身後躲著。

“都彆慌,肯定是自己人!否則早已有示警。”錢小栓氣定神閒, 蹲在牧河邊, 捧起河水潑向自己臉龐,並“呼嚕嚕”漱口,愜意道:“痛快!真想下河泅會兒。”

丁遠站立, 盯著馬蹄聲來處看了會兒, 臉色一變,蹲下告知:“錢哥, 是田大——”他被對方斜睨, 不自在地扶扶頭盔,改而說:“是田波他們。”

“哼,這才對。”錢小栓欣慰頷首, 不屑罵道:“像田波那種忘恩負義的東西, 老奸巨猾, 勢欲熏心,配做誰的兄弟?你小子怎麼還稱他‘大哥’呢?”

丁遠尷尬答:“喊了快兩年, 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改不了也得改!”錢小栓繼續撩水潑臉, 直白道:“如果你還把他當大哥, 咱們可就做不成兄弟了。”

雖然同在赫欽衛, 但軍中自古派係林立,親戚、鄉情、恩情、義氣……關係錯綜複雜,幾乎人人皆有或大或小的靠山,上陣同仇敵愾,平日裡各為其主,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無數上不得台麵的齷齪事兒,一言難儘。

丁遠嚇一跳,立刻表明:“改!改!錢哥放心,我一定儘快改。”

“嘿,這才是好兄弟!”錢小栓起身,滿意拍拍同袍肩膀。

薑玉姝關切眺望拐彎口,一看清打頭的田波,登時暗叫倒黴,果斷拉起兩個同伴,迅速後退,招呼家人全退到小馬車後。

“怎、怎麼啦?”翠梅嬌小,尚未踮腳認清來人便被拽走。

小桃卻白了臉,顫聲問:“我一直沒留心他,記不太清……那個打頭的,是不是田波?”

薑玉姝點點頭,“沒錯,就是他。那種人絕非善茬,咱們避一避,躲個清靜。”

“聽您的!”周延妻大為讚同,周延小聲告知:“其實,那天潘百戶帶人抓捕逃兵、咱們在官道上認識時,我便覺得田總旗不是善類,他眼神亂轉,嘴裡總是有意無意地擠兌人。”

薑玉姝歎了口氣,“他已經不是潘百戶手下的總旗了。依我看,他擠兌人,一直都是故意的,而非無意。”

與此同時

“籲!”田波身穿嶄新戎裝,紅光滿麵,甩動馬鞭踱近,粗略審視二三十個握著農具的村民,而後笑問:“小栓,你們不好好兒巡察岸線,難道是在跟鄉民討教農活?嘖,學種地還是挖渠啊?”

“哈哈哈哈。”其手下哄然大笑。

錢小栓笑眯眯,故作驚奇狀,詫異問:“喲?老田,你不是榮升為千戶親兵了嗎?怎的還辛苦來巡邊?簡直稀客一般。”

因著受審時丁遠無法違抗軍令、指認義兄調戲女犯,田波惱羞成怒,兩人反目成仇。丁遠杵在一旁,攥緊刀柄,索性望向對岸庸州的樹林。

田波視丁遠為無物,皮笑肉不笑,靠近反問:“稀客?難道你把自個兒當主人了?我奉巫千戶之命,特來監察日常巡邊,看各伍是否儘職儘責。”

“喲?原來是監察我們來了。”錢小栓心裡破口大罵,卻使勁拍拍對方胳膊,熱絡道:“可不是稀客麼!自打你當上千戶親兵,就再沒回來探望昔日弟兄,我們都挺掛念的,常常提起你。”

確實常提,隻是一提起必是鄙夷唾罵。

田波聽出了奚落之意,笑臉一僵,扯著嘴角,敷衍說:“我一直想找弟兄們喝酒,偏幾次都被差事絆住了腳,不得空。改天吧 ,改天咱們抽空聊聊。”

“行呐,那我可等著了。”錢小栓壓根不信,故意豪邁道:“到時請上潘大人,咱們像以往那樣,不醉不歸!”

潘奎有勇無謀,魯莽急躁不擅逢迎,跟著他,猴年馬月才能出人頭地?老子早就受夠了!

田波對原上峰不滿已久,笑臉又一僵,並未接腔。他清了清嗓子,掃視四周,打岔問:“咳,算算時辰,你們該跑到三裡外了。怎麼不接著巡探?”

“沒瞧見這兒幾十個村民嗎?”兩人同一年入伍,同一年升為總旗……又同一年被革去總旗之職。論資曆,錢小栓底氣十足,大義凜然道:“竇將軍命令巡邊,一是為了哨探敵情,二是為了保護無辜鄉民免遭北犰偷襲掠殺。因此,我們決定在此護衛,催他們修完渠趕緊回村。老田,難道你認為不應該?”

“哪裡?這當然是應該的。”田波臉上掛不住,卻無處發作。他咬著牙笑,餘光一瞥,突見人群後有輛小馬車、馬車後探出個腦袋張望,便遷怒似的喝問:“馬車後是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出來!”

鄒貴倉惶一縮脖子,半大小廝解釋道:“我才沒鬼鬼祟祟!我、我隻是看個熱鬨。”

“沒聽見少夫人吩咐避一避嗎?你小子玩心重,瞎湊什麼熱鬨?”周延以管事的身份訓了小廝一頓。

薑玉姝無奈道:“罷了。既然避不過,都隨我出去回個話。”

照麵一打,田波結結實實呆住了,“你、你們怎麼在這兒?”

“她們被分在劉家村屯田。”錢小栓看似漫不經心地跨步,擋住了郭家人。

田波點點頭,有些魂不守舍,眼神越過錢小栓肩膀,落在薑玉姝臉上,目不轉睛,驚訝道:“我以為她們會待在縣裡,想不到竟被分來月湖鎮了!”頓了頓,他咧嘴一笑,揚聲問:“你該不是跟著郭弘磊來此屯田的吧?哈哈,真是夫唱婦隨!”

即便是又如何?我的家務事,你憑什麼多嘴多舌?

眾目睽睽之下,薑玉姝壓著厭惡,平靜答:“我們是由潘知縣安排到此地屯田的。”

田波心裡頗不是滋味,難掩酸意,抬高下巴道:“軍中弟兄的家人大多遠在五湖四海,郭弘磊倒好,妻妾近在這村裡!”

薑玉姝並非土生土長,從骨子裡抵觸“三妻四妾、通房丫鬟、齊人之福”等語,一聽便不悅,煩躁脫口道:“他並未納妾。”

“哦?”田波想當然地說:“他年紀不大,想必是還沒來得及。假如朝廷晚幾年查抄郭家,他必定妻妾成群。”

薑玉姝愈發不悅,無言以對,置若罔聞。

錢小栓冷眼旁觀,大聲打岔道:“噯,你們愣著乾什麼?趕快修渠啊!我們還有差事在身,無法久留。我們一走,你們可就得靠自己了。”

“稍等!千萬彆走,我們立刻修渠。”莊鬆生怕失去邊軍保護,心急如焚,連催帶趕,“快!早一刻挖通,咱們早一刻回村。”

眾村民更是害怕,七手八腳地圍著源頭忙活。

趁著一陣亂,薑玉姝幾人跟隨村民,勾枯木除枝葉,遠離田波一行。

錢小栓整了整腰刀,似笑非笑地說:“老田,你奉千戶之命監察,快忙去吧,答應的改天請喝酒,你彆又忘了。”

田波眼珠子轉了轉,撇嘴一笑,湊近問:“小栓,你如此殷勤上趕著護衛,該不會是看上郭家哪個丫鬟了吧?”

“哼,你以為人人同你一樣?”錢小栓冷笑一聲,怒道:“老子穿著戎裝巡邊,不敢把一群鄉民撇在牧河邊,護衛之舉,老子既是甘願,更是本分!”

“嘖,說笑而已,彆當真嘛。”田波施施然,轉身帶人上馬離去。

小半個時辰後,堵塞源頭的枝葉枯木與淤泥被清理一空,河水入渠,湧向劉家村。

“多謝各位仗義相助。”莊鬆感激拱手,歉意問:“耽誤了你們巡邊,不要緊吧?”

錢小栓坦率答:“不礙事兒!假如你們被敵兵偷襲,我們才叫失職呢。天色不早,你們趕緊回村,我們也要走了。”

“告辭。”

錢小栓一抱拳。

“等會兒!”薑玉姝匆匆近前,懇切問:“可否煩請你轉告幾句話?”

“‘家中平安無事,不必擔憂,千萬照顧好自己’。對不對?”錢小栓心知肚明。

薑玉姝一愣,連連點頭。

“我一定幫你把話帶給郭弘磊!”錢小栓揮手催促,“他們走了,你們快跟上。”

“那,告辭。”薑玉姝步伐遲疑,幾次扭頭,有千言萬語,意欲詳細詢問,卻知錢小栓無法解答,隻得悶悶不樂走了。

夜間·赫欽衛

普通兵丁若是夜間無事,往往或三五成群閒聊解悶,或早早歇息。

郭弘磊入伍月餘,天天操練並巡邊,操練時夾雜比武,忙忙碌碌,僅夜晚寢前有大半個時辰的閒暇。

這天晚上,他慣例就著小炕桌上的油燈研讀兵書,不時提筆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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