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月夜重逢(2 / 2)

“汪汪汪~”一黑一黃兩隻小狗,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好奇摸索陌生的一切。

周延妻樂嗬嗬,一把狗食倒進盆裡,小狗便聞著味道湊近,“吧嗒”舔食。

“姑娘,快給它倆取個名兒吧!”翠梅興致勃勃,蹲地摸了又摸。

小桃興奮道:“聽三嫂說,它們是村裡母狗和山裡野狼生下的,等養大了,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還敢打這院子的主意。”

“咬死不懷好意的小賊!”翠梅咬牙切齒。

薑玉姝打量了半晌,滿意道:“不錯,應該能看家護院。嗯……這兒是赫欽,索性黑的叫大赫,黃的叫小欽。”

“哈哈哈,好!”翠梅樂不可支,摸摸黃狗,搖頭道:“小欽呐,假如你比大赫胖,就該叫‘大欽、小赫’了。”

霎時,所有人大笑不止。

小桃湊近,忍不住問:“少夫人,中秋夜時,我還以為您會請裡正和官差搜查隔壁荒宅呢,沒想到真的隻是閒聊賞月。”

薑玉姝緩緩搖頭,冷靜道:“咱們並未丟失財物,且無憑無據,大過節的,貿然請官府出麵搜查,即使搜出可疑者,又能如何?對方大可抵死不認,或指責郭家仗勢欺人、無中生有、狠毒誣害。一旦激起眾怒,後果不堪設想,難以收場。”

“這倒也是。”小桃不甘地蹙眉。

薑玉姝揉了揉眉心,“此前是我疏忽了,一心忙著屯田,本該抽空與村裡人打打交道的,至少與裡正家處好關係,遇事才不至於孤立無援。”

“不是有官府幫咱們嗎?”

薑玉姝嗔道:“官府畢竟是官府,憑什麼處處幫著流犯?私事應該自己解決,不能事事指望官府調停。”

“……哦。”

此後,郭家與村裡幾戶正直厚道的人家有了往來,偶爾“今天你送兩把菜,明早我贈幾塊糕”,彼此客客氣氣的。

自從第一株土豆開花後,近七十畝地陸續綻放,緩坡與平地兩處,大片大片的綠葉黃蕊白花瓣,風一吹,搖曳晃動,煞是好看。

隻要下地,薑玉姝便頭戴帷帽,以免曬得中暑。她眺望豐沛的渠水,叮囑道:“天旱,開花後要多澆水,否則土豆長不大。另外,至少得施三次肥,分彆是下種、出苗和開花期間。比起其它糧作物,土豆其實不算麻煩。”

劉三平蹲在壟前,摸完葉子摸花瓣,愛不釋手,滿懷期盼,嚷道:“按照你的意思,肥快漚好了,過兩天就找幫手施肥!”

“這就好。”薑玉姝全神貫注,定睛審視一壟壟,唯恐作物生蟲或得病,順手除草。

劉三平賣力地除草,愁苦道:“我們村倒黴啊,連年戰亂,連年歉收,逼得人逃難。今年辛辛苦苦幾個月,結果快夏收時,莊稼被北犰放火燒個精光,顆粒無收!現在又忙了兩個月,隻求老天爺開開恩,保佑多收些土豆,好歹給我們一個盼頭。”

薑玉姝暫無法估算收成,隻能寬慰道:“我也祈求了,老天爺應該會開眼的。”

這時,在附近除草的翠梅笑說:“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挖出磨盤那麼大的土豆,生生笑醒了。”

磨盤?薑玉姝啞然失笑,嚴肅道:“那不可能!磨盤太離譜了,你該照著切塊前的糧種做夢才對。”

“行!那我今晚試著再夢一次,儘力夢得合理些。”翠梅總能逗得人發笑。

一轉眼,已是九月。

邊塞秋風漸起,傍晚時分,蒼江岸邊風強勁,吹得赫欽衛軍旗烈烈飄揚。

“去吧,按時返回即可。”潘奎擱筆,遞上一份手令,仰脖灌了口茶。

郭弘磊接過,抱拳躬身,“多謝大人,屬下一定如時返回!”

“哼,歸心似箭,是吧?”潘奎窩在椅子裡,揶揄問:“剛交完差,你們就不能等明早再動身嗎?”

郭弘磊坦率答:“屬下不太放心,想儘早回去看看。”

“雖說劉家村近,但趕夜路也要小心,謹慎些。”緊接著,潘奎卻板起臉,話鋒一轉,威嚴道:“你們四個年輕人身強體壯,既熟悉路,又刀箭齊備,沿途還遍布弟兄巡夜,理應平安。要不然,簡直是丟我的臉!”

郭弘磊朗聲表示:“一定儘力不給您丟臉!”

“唔。去吧去吧。”潘奎揮了揮蒲扇大的手掌。

片刻後

“走嘍!”彭長榮提著兩個包袱,興衝衝催促道:“哥,快點兒!”

彭長興盯著親弟弟,納悶問:“隻歇一天,明天酉時前必須趕回來。你何必收拾行李?”

林勤也提了兩個包袱,解釋道:“咱們把破了口子的衣服帶回去縫補縫補。”

“哦。”彭長興恍然大悟。

彭長榮脫口道:“我找小翠兒幫忙!”

“喲?小翠兒?”彭長興擠兌親弟弟,“待會兒你當麵喊她試試,我想聽個響亮耳光聲。”

“哈哈哈~”

郭弘磊牽著馬,昂首闊步,眼裡滿是笑意。

“笑什麼?這有什麼可笑的?”彭長榮訕訕嘀咕,牽馬擠到郭弘磊身後,“公子,您聽聽,他們整天就知道嘲笑人!”

郭弘磊心知肚明,一本正經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何不敢嘗試?但我勸你彆當眾喊,當眾挨耳光,多尷尬。”

“哈哈哈~”林勤和彭長興壓著嗓子,前仰後合。

彭長榮臉紅耳赤,心一橫,“既然公子有令,那我回去一定試試,丟臉就丟臉吧。”

“好!”郭弘磊大步流星,到營門前挨個遞上腰牌與手令,獲準遠離營門後,方可騎馬。

四人上馬,其中兩人舉著火把,郭弘磊策馬喝道:“駕!”

四匹馬嘚嘚跺地,轉眼便奔進暮色中。

戌時中·劉家村

窗半開,薑玉姝沐浴後,長發半披散,倚著窗,仰望夜空中的一彎峨眉新月,隨口吟道:“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今兒九月初三,怎麼可憐啦?”翠梅正在納鞋底,關切問:“姑娘是有煩心事?還是身體不適?”

薑玉姝忍俊不禁,懶洋洋答:“我隻是忽然想起一位詩人的詩句,他詩中的‘可憐’,是‘可愛’的意思,讚美風景。”

“原來如此。”小桃放心地繼續忙活,“您沒事就好。”

“吱嘎”一聲,小桃推門進入,端著小托盤,私底下稱呼照舊,招呼道:“奴婢試著熬了些桂花芋羹,少夫人,您嘗嘗?”

薑玉姝扭頭答:“好啊,先擱著,我待會兒嘗。小桃,你太賢惠了,一有空,要麼刺繡要麼下廚,將來娶你的男人真有福氣!”

娶?小桃迷茫咬唇,把托盤擱在桌上,低頭盛點心,暗忖:我是家生子,自從被老夫人挑給二公子後,一心一意地伺候著,從未想過嫁給彆的男人……

她心亂如麻,訥訥答:“您過獎了。奴婢是天生的勞碌命,一閒著就心裡發慌。”

薑玉姝不讚同地說:“傻丫頭,什麼叫‘天生勞碌命’?咱們白天下地辛辛苦苦,晚上無事就該歇息!過來,一起賞月。”

“是。”小桃低眉順目,同坐在窗前,眼神極茫然,呆呆出神。

下一刻,村口突然傳來清晰馬蹄聲,引起陣陣狗吠。

“汪汪?”

“汪汪汪!”院角的狗窩窸窸窣窣,大赫與小欽竄出來,不明就裡,汪汪怒叫。

薑玉姝推得窗戶大開,訝異問:“大晚上的,誰呀?”她側耳傾聽馬蹄聲,心弦瞬間一緊,激動脫口道:“會不會是——”不知為何,她停頓了。

“或許是——”小桃眼睛一亮,卻莫名也打住了。

翠梅一扔針線,飛奔向窗口,“難道是姑爺回來了?”

三人目不轉睛,屏息等候。

寂靜夜裡,馬蹄聲清脆,不斷靠近,最終停在院門口。

“籲!”

郭弘磊一躍而下,其餘三人亦下馬。他站定,按路上商議定的,揚鞭指門,挑眉不語。

彭長榮遵守承諾,咬咬牙,豁出去了,拍門大吼:

“小翠兒!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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