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夜半驚魂(1 / 2)

夜晚·郭家後山

僻靜山坳林間,燃著一堆篝火, 碳裡煨著紅薯, 火上烤著雞。四個男人圍坐, 小聲商議,謀劃下/藥劫殺郭家一事。

“爹,彆又烤焦了, 快翻翻。”

“兔崽子, 慣會支使老子!”中年男人一邊熟練翻烤,一邊斥罵:“偷雞時不見你幫忙,烤雞時你也懶在一旁, 待會兒不準吃!”

做兒子的盤腿坐著, 頭也不抬,反駁道:“老東西, 沒看我正忙著弄迷/藥嗎?乾你的活兒, 少囉嗦。”

劉旺笑道:“老鮑,我看小鮑就很不錯,機靈大膽, 你彆總是嫌棄罵他。”

“旺哥, ”小鮑不耐煩地瞪視父親, “彆搭理老東西,他除了偷雞挖薯, 還懂什麼?”

“你又懂什麼?小兔崽子, 你懂個屁!”老鮑罵罵咧咧。

劉群靠著樹乾, 單膝屈起, 一直惶惶不安,猶豫問:“奇怪,郭家平日過得很節儉,怎麼看也不像是身懷金銀財寶的富人。旺哥,你到底打探清楚了沒有?”

劉旺滿臉橫肉,眼睛一瞪,語氣不善地質問:“阿群,你什麼意思?信不過我啊?”

“不是!這幾年窮困,多虧了旺哥關照,否則我一早餓死了,豈能不信任你呢?”劉群賠著笑臉,小心翼翼道:“我隻是覺得,郭家似乎也不太富足。聽說,郭家被朝廷狠狠整治了,除爵、抄家、流放,靠兩條腿從都城走來西蒼,最終被打發到咱們村,老老實實地充軍屯田。真、真不像富——”

“嘖,蠢貨!”劉旺嗤之以鼻地打斷,也靠著樹乾,慢吞吞擦拭鋒利彎刀,冷笑道:“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郭家曾經是侯門,金碗銀筷玉茶杯,富貴至極,哪怕倒黴了,總有幾個親友接濟吧?他們隨便藏起些財物,咱們隻要得手,就夠享受一輩子了。”

“哦,這倒也是。”劉群臉色發白,愁眉不展。

劉旺斜睨同夥,暗罵對方窩囊,卻放軟語氣,慫恿道:“況且,即使金銀珠寶少,可郭家有三個標致小娘們呢,咱們好好兒玩玩、樂一樂,便不算白忙活。”

憶起郭家的三個年輕女子,劉群咽了口唾沫,心發癢。

“對!”小鮑兩眼放光,與劉旺相視淫/笑,陰狠道:“兵荒馬亂好幾年,西蒼這鬼地方,日子愈發難過了,橫豎咱們已經決定南下找活計,還怕什麼?哼,臨走之前尋一場痛快,得手就走。”

“好兄弟,夠膽氣!”劉旺一拍小鮑後背,兩人緊挨著,興奮商討具體該如何下手。

與此同時·郭家堂屋內

“汪汪汪~”兩隻狗崽顛顛兒的,滿屋子追逐歡叫,它們愛熱鬨,不肯回院子一角的窩。郭家人忙,無暇理睬,任由其嬉鬨。

“大褐?小青?”吃飽喝足,彭長榮放下麵碗,盯著狗崽納悶問:“咳,論毛色,它們應該分彆叫‘大黑’、‘小黃’吧?”

幾人一齊發笑,潘嬤嬤解釋道:“不是論毛色,而是論地方。少夫人的意思,既是在‘赫欽’養的,索性取名‘大赫’、‘小欽’。有趣吧?”

彭長榮恍然大悟,“嘿嘿,有趣。”

“笑什麼笑?碗拿來!”翠梅麻利收拾飯桌,臊意未褪,不給他好臉色。

彭長榮立刻幫著收拾,跟前跟後,問長問短,不時逗得她繃不住黑臉。

郭弘磊沐浴後,裡衣外披著藍色寬大外衫,高大挺拔,豐神俊朗。他慢慢踱向自己臥房,半途卻腳步一頓,轉身走去對麵。

房門半開,小桃敏銳聞見熟悉的溫熱陽剛氣息,立即抬頭,放下針線起身,局促喚道:“公子。”

“還沒歇息?”郭弘磊站在門檻外。

小桃輕輕搖頭。

薑玉姝正在角落裡,對著敞開的箱子翻翻找找,聞言探出半身問:“你也還沒歇息啊?有什麼事嗎?”

郭弘磊便邁進門檻,順腳走向角落,“是有兩件事。你在忙什麼?”

“找線。你們帶回來的衣服,得儘快縫補才行,免得明天趕不及。”箱子擱在矮幾上,薑玉姝彎腰尋找。藕色寢衣半舊,布料洗得多了,薄且軟,舉手投足間緊貼身體,凹凸有致——

郭弘磊迅速彆開眼,不自在地說:“急什麼?明早再收拾,我且問些事。”

“哈哈,找到了!”薑玉姝直起腰,晃著一包絲線,愉快道:“我就記得,上次托人去鎮上是買了五包線的,有一包隨手塞進箱子裡了。小桃,給你。”

小桃旁觀,把公子的神態儘看在眼裡,黯然低落,一顆心焦慮彷徨,惆悵無措。她如夢驚醒,上前接過絲線,天生柔弱,語氣總帶著“怯”,恭順道:“是。奴婢告退,去找翠梅一起縫補其餘的衣服。”

“去吧。”郭弘磊落座,一貫不甚留心丫鬟。

小桃屈了屈膝,垂首離去,默默帶上門。

薑玉姝解開包袱,麻利把破了口子的衣物一一抖開、鋪疊在桌麵上,垂眸說:“有些多。看來,明天我得讓潘嬤嬤和小桃留在家裡,專心縫補。”

“她們可以不下地嗎?”郭弘磊仔細打量周圍。

薑玉姝倒了杯水遞過去,笑道:“當然可以!我們勤勤懇懇,從不故意偷懶,偶爾家裡有急事,或者身體不適,才略歇歇,官府不會阻攔的。其實,屯田不受軍規管束,我們比你們自由自在多了。”

“是嗎?”郭弘磊端坐,挑了挑眉,開門見山地問:“但我卻聽說,有些村民肆意捏造‘流言蜚語’詆毀郭家。並有‘宵小之徒’,曾趁你們外出下地時,伺機撬門盜竊,偷走不少東西。”

薑玉姝笑臉一滯,驚訝問:“誰告訴——哦,依我猜,必定是鄒貴!你才剛回來不久,飯前在房裡寫信時,鄒貴告訴你的,對不對?”

“難道他膽敢撒謊?”郭弘磊目不轉睛。

薑玉姝喝了口水,稍一思索,鎮定答:“他倒沒撒謊,確有那麼兩件事。不過,郭家置身西蒼,前者‘流言蜚語’不可避免,也無法遏止,反正不痛不癢,任由小人議論去吧,估計過陣子就消停了。”

“宵小之徒呢?”郭弘磊皺眉沉思。

薑玉姝解釋道:“半個月前,有兩個毛賊偷溜進家裡,盜走幾兩碎銀和一些米麵,但當天就被莊主簿帶領官差抓捕了,東西如數歸還。幸虧銀票和首飾藏得隱秘,沒被毛賊發現。”

“聽鄒貴說,毛賊是村裡人?”

薑玉姝歎了口氣,倍感頭疼,忌憚道:“對。這兩年戰火不斷,西蒼人沒法安心種地,莊稼歉收,民不聊生,紛紛逃難。世道不太平,北部尤其亂,渾水摸魚偷雞摸狗之徒越來越多,官府鞭長莫及,縱得各鎮各村的宵小頻頻作亂,防不勝防。”

“被擒的毛賊現在何處?”

薑玉姝答:“莊主簿派人押送去縣衙了,人贓並獲,暫不知官府會怎麼判。”

郭弘磊再三斟酌後,果斷道:“暗處尚不知藏著多少毛賊,眼下這家裡缺男丁,老弱婦孺最易遭小人謀算。我想了想,決定去信長平,請母親挑幾個幫手上來,免得你們日夜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啊?這、這我倒沒考慮過。”薑玉姝愣住了。

郭弘磊雷厲風行,起身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寫信!”

“且慢!雖說在西蒼哪兒都是一樣地屯田,但名冊已經被長平縣衙入了檔,時隔數月,對方願意通融放人嗎?”薑玉姝隨之起身。

郭弘磊答:“迫於無奈,我隻能去信請穆世伯幫幫忙。事在人為,無論成不成,我且試試。”說完,他轉身欲回房,餘光一掃,卻停下腳步,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利索抖開了,牢牢裹住她。

“嗯?”對方猛地貼近,薑玉姝毫無防備,下意識一縮,訥訥道:“我不冷。”

你是不冷,可我看著——

四目對視,郭弘磊眼神複雜,渾身莫名燥熱,笨拙為她係緊衣帶,並捋順發絲,不容置喙道:“不冷也得穿著!”語畢,他大步流星離去。

“哎?”

呆木頭,好一截呆木頭。你幫著披上外衫,又幫著係衣帶,甚至順手整理頭發——但你忘了袖子!

薑玉姝哭笑不得,整個人晃了晃,兩隻空蕩蕩的袖子擺來擺去。

她被一件外衫捆住了,臉發燙,心如擂鼓。

夜漸深,萬籟俱寂。

因著四個年輕力壯的男丁在家,老弱婦孺便無需分成三處擠著睡,回各自房間安寢。

寂靜中,“啪”聲微響,燈芯爆了朵燈花。

燈下,翠梅和小桃對坐,埋頭縫補衣服。她們同住一屋。

小桃拈著針,心不在焉,線半晌都穿不進針眼,泄氣一撂,揉了揉眼睛。

翠梅忙碌中抬頭看了一眼,“困啦?”

“嗯,眼睛有些酸疼。”事實上,小桃根本不困。她精神百倍,隻是精神全用在胡思亂想了,煩躁憂慮,無心針黹。

翠梅也精神百倍,卻是全神貫注,一針一線一絲不苟,催促道:“困就去睡。姑娘說了,明天你和潘嬤嬤留在家裡,專心縫補,免得讓姑爺他們仍帶著破衣物回去。”

“你既知我和嬤嬤明天會縫補,還忙什麼?夜深了,咱們一起歇息。”小桃抿嘴笑,笑意卻隻浮在臉上,未達眼底。

翠梅臉一紅,含糊答:“我還不困,再、再做會兒。姐姐先睡吧。”

“小蹄子,臉紅什麼?”小桃心知肚明,打趣道:“瞧瞧你,忙來忙去,儘幫彭長榮了,彆人的一件沒碰。”

翠梅被點破,登時臉紅耳赤,裝傻充愣,窘迫道:“哎呀,這一包衣服是他的嗎?姐姐怎麼不早說?你要是早說,我、我才不幫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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