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嘴硬什麼?我無意中全看見了!”小桃雙手托腮,探頭道:“進屋前,彭長榮攔下你,又是彎腰又是抱拳,左哄右哄的,央你幫忙——”
翠梅放下針線捂著臉,懇切道:“彆說了彆說了!桃姐姐,求求你,彆取笑我了。”
“好妹妹,我並無取笑的意思。”小桃笑容消失,幽幽歎息,惆悵道:“我隻是羨慕你。”
翠梅從指縫裡看了看,發覺對方神態有異,忙鬆開手,關切問:“你怎麼了?難道、難道——”她臉色突變,羞紅的臉陡然蒼白,結結巴巴問:“你、你也……你跟長榮——”
“天呐,你瞎想些什麼呢?”小桃回過神,瞠目結舌,不悅道:“我原本是伺候老夫人的,服侍二公子的時日尚短,與公子得用的小廝隻是認識,並無交情。”
翠梅大大鬆了口氣,尷尬道:“姐姐彆生氣,怪我,忙得糊塗了。”
“算啦。如今你心目中全是彭長榮,繼續忙吧,我好困,先睡了。”說話間,小桃已經推開活計,行至床前脫鞋上榻,麵朝裡側,心亂如麻,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嗯。”
翠梅沒多想,輕快地穿針引線,認認真真縫補每一道破口子,針腳細密。
上房內
今晚,薑玉姝獨自躺在床上,少了活潑翠梅和溫柔小桃的陪伴,睡前缺了閒聊,很有些不慣,但絲毫不害怕。
因為郭弘磊就在另一間上房,彼此相距不足四丈。
她氣定神閒,慢悠悠把帳子扯嚴實了些,以免蚊蟲飛入。
許是熬得太晚,她反而不困了,輾轉反側,暗忖:
分彆數月,信裡寫得不詳不細,不知老夫人她們在長平縣過得怎麼樣?
嫂子還尋死覓活嗎?煜兒長高長胖了沒有?
三弟身體如何?四弟應該懂事多了吧?
……
假如去信請調援手,長平韓知縣同不同意?赫欽潘知縣同不同意?老夫人究竟會派誰上來?
……
林林總總,薑玉姝越想越清醒,乾閉著眼睛,卻毫無困倦之意。
直到後半夜,她才神誌漸漸朦朧,緩緩沉入夢鄉,正當即將入眠時,卻聽見後窗突兀“咯”的一聲響!
半夢半醒的薑玉姝一個激靈,但並未警惕,隻是翻了個身,拉高薄被,呼吸平穩。
不久,後窗又是“咯”的一聲!
緊接著,渾濁“呼~”的幾下,聽似吹氣聲。
什麼東西?
什麼動靜?
薑玉姝倏然睜開眼睛,輕輕坐起來,凝神側耳細聽:
“呼~”聲斷斷續續,越聽越像有人或某種活物在窗外呼氣。
薑玉姝獨自一人,被黑暗和詭異呼聲包圍,瞬間毛骨悚然,後背冷汗涔涔,困倦不翼而飛,恐懼想:快快快!我要麼掀開帳子探查,要麼下床開門找人壯膽——算了,直接呼救吧!
然而,她心裡焦急,喉嚨卻仿佛被什麼東西扼住了,一時間竟發不出聲音。
黑暗中,她咬緊牙關,飛快從枕頭下摸出匕首,掀開帳子時,手直哆嗦,探頭望向後窗:
窗紗一角,有一顆小紅點,隨著呼氣聲,紅點時亮時暗。
那、那應該是火折子吧?
糟糕,窗外肯定有人!
薑玉姝驚恐交加,當即一把掀開帳子,倉促跳下床,張嘴欲呼救並示警——
“抓住他們!”郭弘磊大吼一聲。他們在軍中曆練兩月,日漸靈敏警覺,雖疲憊酣眠,卻及時聽見異響,一清醒便提刀擒賊。
郭弘磊怒不可遏,拔刀堵住了出口,喝道:“彆放跑一個!”
“上趕著找死來了,你還想跑?”林勤拎起趴窗賊的後領,狠狠朝牆上扔去。
“嘭”一聲,負責吹迷/煙的小鮑側身砸向牆,右臂“哢”地骨折,反垂著,滾地哀嚎。
彭長興抬腿一踹,把畏縮逃跑的劉群踹倒在地,大聲問:“一共來了幾個?”
“抓住三個了,不知——”彭長興押著慣偷老鮑,餘光瞥見一道黑影竄向圍牆,忙道:“有個想逃的!”
郭弘磊恰在旁邊,他不假思索,長刀用力投擲,呼嘯橫掃,旋即響起慘叫聲:
“啊——”劉旺捂著血淋淋的小腿,聲嘶力竭,臉龐扭曲,摔下圍牆,被彭長榮踢飛彎刀。
郭弘磊怒火中燒,當胸一腳,把劉旺踹進了賊堆裡。
這時,薑玉姝推開窗,頭暈腦脹。她扶著窗欞,氣憤道:“果真是進賊了!我剛才正想喊,你們就出手了。幸虧你們在家,要不然、要不然——”她忽然一陣劇烈胸悶,眼前發黑,虛軟滑倒在地,耳朵裡嗡嗡響,隱約聽見翠梅等人在拍門,卻提不起力氣回應。
少頃,神智消失,無知無覺,徹底陷入昏迷。
當她清醒時,已是次日午後。
“姑娘?”翠梅欣喜湊近,兩眼通紅,哽咽問:“姑娘,你醒了麼?看看我是誰?”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薑玉姝吃力地睜開眼睛,好半晌,眸光才漸漸有了神采。
翠梅屏息問:“姑娘,快看看,我是誰?”
薑玉姝氣息不穩,疲倦閉上眼睛,喃喃答:“翠梅。我不用看,光聽就知道是你,話簍子。”
“姑娘清醒了!”翠梅立即拍掌歡呼。小桃雙手合十,後怕道:“多謝菩薩保佑!”
裡正妻及兩個平日相熟的婦人也慶幸,彎腰關切詢問。
堂屋裡的郭弘磊聞訊趕來,徑直走向床榻,其餘人見狀,紛紛識趣地避開了。
“你覺得怎麼樣?”郭弘磊落座榻沿,俯身低聲問:“頭暈不暈?”
薑玉姝仰躺,一動不動,半睜著眼睛,氣音答:“暈乎乎的,心慌,心慌得亂跳。”
“周延夫婦和潘嬤嬤也是如此。你們中了迷/煙。”郭弘磊為她掖了掖被子,安慰道:“我從鎮上請來了兩名大夫,他們輪流看診,都說你們不要緊,服藥休養幾天即可康複。”
薑玉姝費勁地想了想,“其餘人沒中/毒?沒人受傷吧?”
“其餘人平安。”郭弘磊沉著臉,簡略告知:“莊主簿大概審清楚了:四名歹徒,兩個是這村裡的,另兩個是鄰村人,均是慣偷,劣跡斑斑,聲名狼藉。歹徒早已盯上郭家,蓄謀半月,清楚你們近期歇在哪三間房裡,卻不料我們突然回家探親……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薑玉姝後怕不已,強打起精神,恨恨地問:“怎麼處置他們的?”
“自是交給官府了。你不用管。”郭弘磊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薑玉姝精力不濟,微微頷首,突睜大眼睛,緊張問:“哎,什麼時辰了?”
“未時。”郭弘磊端了溫水返回,攙起人道:“喝點兒水。”
薑玉姝卻彆開臉,心急如焚,不安道:“未時了,你怎麼還待在家裡?長榮他們呢?”
“在外麵,與莊主簿和裡正商量些事。”郭弘磊固執地把茶杯遞近前。
薑玉姝隻得匆匆喝了一口,隱忍頭暈心慌的不適,催促道:“軍令如山,規定酉時前返回,假如你們第一次探親就違令,豈不得受罰?切莫辜負潘百戶的信任。你彆忙了,家裡的事兒有我處理,趕快帶長榮他們回去!”
“再喝一口。”郭弘磊嗓音低沉渾厚。
薑玉姝搖搖頭,“我不渴。”她生怕家人遭軍法懲罰,急得躺不住,掙紮著想掀被下榻,催促道:“走,我送送你們——”
“急什麼?”郭弘磊硬是摟住她,一聲長歎,低聲道:“放心,我們待會兒就動身,幸虧趕在走之前親眼看見你清醒。”
“快,再喝一口水。我隻能照顧你這麼多了。”
薑玉姝一怔,輕聲說:“足夠了。”她拽過茶杯,一口氣喝完,強笑道:“我全喝了,謝謝照顧!你該啟程了,下次有空再回來。”
四目對視,郭弘磊雙手捧著妻子臉頰,緩緩低頭,唇落在她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