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病弱援手(1 / 2)

他的唇溫暖,而身體不適的薑玉姝肌膚微涼。

唇落下時, 薑玉姝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睫毛顫栗, 於黑暗中屏住呼吸,額頭仿佛被一片絨絨羽毛拂過,酥酥麻麻, 直癢進了心裡;又仿佛被陽剛炙熱氣息燙著了, 整個人瑟縮後仰,卻動彈不得。

郭弘磊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唇輕觸即分, 彼此呼吸交織, 幾近耳語地囑咐:“安心休養,我已經替你向莊主簿和裡正告了假。”

“嗯。”薑玉姝霎時紅了臉, 呼吸與心跳一齊亂了, 毫無章法,思緒一片空白,欲言又止。

軍令如山, 郭弘磊不得不扶病人躺下, 為她掖好薄被, 低聲道:“好生歇著,我叫丫鬟進來照顧你。”

薑玉姝臉頰白裡透紅, 粉潤光潔, 一動不動地躺著, 心如擂鼓, 沉默半晌,才輕聲說:“千萬彆耽誤了規定的時辰,但也要一路小心。”

“知道。”郭弘磊坐在榻沿,目不轉睛,腳底活像生了根,暗中硬著心腸一咬牙,起身歎道:“我該走了。”

薑玉姝明眸水亮,右手抽出被窩,揮了揮,“放心回去吧!家裡的大隱患已經被你們消除,其它雞毛蒜皮我能處理。”

郭弘磊張了張嘴,卻沒多說什麼,最終道:“今後隻要一有空我就回來!”

“好。”

郭弘磊點點頭,迅速轉身,疾步快走,戎裝袍角帶起一縷風,頭也不回地邁出臥房。

片刻後

“駕!”一陣馬蹄聲飛快遠去,四人再度匆匆離家。

緊接著,翠梅等人端著湯藥與清粥踏進房裡。

“姑娘,該喝藥了。”翠梅放下托盤,小桃攙起病人,“喝了藥坐會兒,再用些粥,免得餓壞了肚子。”

薑玉姝打起精神,靠坐床頭喝完藥,漱口後關切問:“潘嬤嬤她們怎麼樣?”

“她和周管事兩口子一早清醒了,正在臥床靜養,估計不幾日即可康複。”翠梅眼眶泛紅,挽起袖子,麻利絞了塊濕帕子,彎腰欲為病人擦臉。

薑玉姝一把接過,自行擦拭,頷首道:“沒大礙就好。真是禍從天降,幸虧有驚無險,否則叫我怎麼收場?唉。”

“那幾個黑心肝爛腸肺的畜生,簡直該千刀萬剮!”小桃心有餘悸,忿忿告知:“他們被生擒,初時抵賴不承認,甚至惡人先告狀、狀告公子毒/打無辜,直到被官差教訓後,才招了供。那副嘴臉,彆提多麼卑鄙無恥了!”

翠梅亦深惡痛絕,氣衝衝,接腔告知:“他們蓄謀已久,事先摸清這間屋裡住著咱們仨,特地多吹了一管迷/煙,意圖——呸呸呸,下流的畜生,活該被姑爺他們整治!”

“押送去縣衙了嗎?哼,如果昨晚我沒中/毒倒下,估計忍不住打他們一頓,出出氣。”薑玉姝靠坐著,閉目養神。

翠梅與小桃相視一笑,解恨又解氣。小桃一邊盛粥,一邊透露道:“那幾個畜生被咱們家和官差先後教訓,個個哭著磕頭求饒,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長榮說了,”翠梅頭一昂,大義凜然道:“像那等陰險狠毒、作惡多端之徒,不可饒恕。雖不能私刑誅殺,但至少得廢了他們,以免歹徒日後再次作亂害人。”

“該!”薑玉姝籲了口氣,接過粥慢慢攪,隻吃半碗便咽不下了,擺擺手,疲憊道:“先不吃了,頭暈得厲害,我躺會兒。”

“哎,那您歇著。”

翠梅和小桃輕手輕腳收拾了東西退開,坐在窗下做針線,安靜陪伴著。

榻上

薑玉姝翻了個身,麵朝裡側,驀地一笑,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轉眼已是九月中旬,秋高氣爽,晨風一天比一天涼。

早起下地時,薑玉姝多披了件外衫,用了一夏的帷帽習以為常,仍戴著,夏季遮陽,秋季擋風。

裡正夫婦蹲在壟間忙活,其子大牛與小牛在渠裡玩水捉魚,上百村民在遼闊田野裡侍弄各自的莊稼。

翠梅索性跪坐在壟間,左看右看,嚷道:“所有的花兒都漸漸謝了,土豆該長成了吧?”

“什麼時候才能挖?”裡正妻萬分期待。

裡正興致勃勃,迫不及待地說:“六十七畝地,我得提前找足人手,儘快把糧食收起來,以免夜長夢多。”

薑玉姝專注撥弄一株作物,揚聲答:“急不得,還沒長成呢。等葉子變黃、枯萎的時候,就停止澆水,然後等上七八天才能挖。”

風裡雨裡辛苦數月,收獲在即,所有人既好奇又急切,猶如百爪撓心,天天追著問,恨不能立刻開始挖!

與此同時·水渠的對岸

劉老柱家在此處地少,苞米被北犰燒毀後,他們一時間不敢再種糧作物,觀望許久,匆匆種下一片南瓜,精心打理,茂盛藤蔓下大大小小的瓜或隱或現,長勢喜人。

“窸窸窣窣~”,劉冬蹲在藤蔓裡,心不在焉地拔除雜草,眼睛頻頻望向對岸,盯著薑玉姝的一舉一動,樂此不疲。

老柱妻肘擊丈夫,擠眉弄眼。劉老柱轉身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抓了一把土,劈手朝兒子扔去,黑著臉質問:“你在看什麼呢?”

劉冬如夢驚醒,慌忙收回目光,低著頭,佯作勤快除草狀,試圖蒙混過去。

然而,劉老柱卻快步湊近,抄起擦汗用的舊褂子,劈頭蓋臉地抽打兒子,失望地責罵:“還看?你還看?前兩天談起時,你是怎麼發誓的?誓言被狗吃了?”

“爹,爹!彆打了。”劉冬抱著腦袋狼狽躲避,心虛極了,“誰、誰看她了啊?我沒有。”

劉老柱嗤笑,氣不打一處來,下手愈發重,怒道:“難道老子冤枉你了?兔崽子,你的眼珠子差點兒看掉了,可人家呢?人家壓根沒理睬過!”

“冬兒,你莫再犯糊塗了。”老柱妻惴惴不安,苦口婆心地勸說:“郭家丫鬟雖標致,可惜她們全是流犯。不過,即使是犯人、是丫鬟,咱們也高攀不起,明白嗎?”

老兩口誤以為兒子看上了翠梅或小桃,從未猜過薑玉姝。

畢竟薑玉姝一開始便以有夫之婦的身份示人。

我才不喜歡那倆丫鬟呢……劉冬抱著腦袋,一聲不吭,癡癡暗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遠遠地看幾眼怎麼了?既不犯法,又不傷天害理。

橫豎她一直沒發覺,我就看!我偏看!

劉老柱打累了,氣喘籲籲,抖開褂子擦汗。老柱妻憂心忡忡,使勁拍打兒子後背兩下,惶恐道:“郭家男人個個武藝高強,充軍之前便敢殺北犰人,郭公子更是當眾砍下俘虜腦袋。而且,上次他家進賊,”她一拍大腿,畏懼道:“哎喲,那幾個賊被打得可慘!血淋/淋的,站也站不起來,被官差拖著走,忒滲人。”

“嘖,雖說淪為流犯,但仍有富貴親友關照,到底比平民百姓強。”劉老柱悻悻然,嚴厲告誡:“兔崽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敢癡心妄想了?聽著,不準給老子惹麻煩!”

老柱妻歎了口氣,“這孩子,難怪天天往瓜地跑,原來不是乾活,而是偷看——翠梅還是小桃?鄉親們私下議論時,都說小桃溫柔賢惠,比牙尖嘴利的翠梅好多了。”

劉冬抱著腦袋,始終不吱聲。他微微側頭,餘光瞟向渠水對岸,繼續窺視夢中人的一顰一笑。

自從郭家四個男丁戎裝持刀狠狠教訓盜徒之後,一舉震得村民深深畏懼,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胡編亂造“侯門醜事”。

流言蜚語日漸減少,薑玉姝正慶幸耳根子清靜時,煩惱卻找上門來。

九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郭家人忙完地裡的活兒後,順手割了些草,載了半車回家。

薑玉姝摟了一捆草,管事周延已推開院門,幾人齊心協力地把鮮草搬進去,攤開晾曬。

“今後家裡要常備些乾草料,免得公子他們回來沒東西喂馬!”半大小子精力旺盛,鄒貴在地裡忙了一天,卻無疲態,抱著鮮草飛奔,逗弄兩隻狗崽子追趕自己。

薑玉姝拍拍手,打量新蓋的馬廄,滿意道:“不錯,真是難為他們了,半天就蓋成!”

“木料是從裡正家買的,他帶著幾個親戚幫忙,不僅搭蓋馬廄,還修繕門窗,儘心竭力,卻連茶也沒喝便走了。另外,在您養病期間,好些村民帶著瓜果菜蔬登門探望。”周延想了想,順勢提議道:“等秋收後,是不是應該適當答謝一番?”

薑玉姝點點頭,笑答:“理應如此,否則咱們家未免太不懂禮數了。這樣吧,等忙完秋收,尋個理由挑個日子,請相關人吃頓便飯,以表謝意。但不宜張揚。”

“明白!”周延心領神會。

薑玉姝轉身邁步進屋,卻聽院門口響起鄒貴驚奇的叫聲:

“三、三公子?”

“三公子,您怎麼上赫欽來了?”

什麼?三公子?

薑玉姝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其餘人亦目瞪口呆,忙不迭跑出去探看:

門口停著一輛小馬車,車夫是原本待在長平縣屯田的兩名中年人,身板健壯。車簾掀起,先跳下一名小廝,而後是大夫方勝,最後他們攙下郭弘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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