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收獲之季(1 / 2)

“小心!”薑玉姝嚇一大跳,倉促伸手意欲攙扶, 卻隻抓住了病人的一片衣角。翠梅等人急忙起身, 飛奔靠近。

“公子!”貼身跟隨的小廝胡綱搶步湊近, 半空中一把撈住病人,卻因年少瘦小體力不足,兩人都摔進了土豆叢裡。

胡綱一咕嚕坐起來, 與薑玉姝一同攙扶病人, 懸著心關切問:

“三弟?你怎麼樣?摔傷哪兒了?”

“公子?公子,是不是又難受了?”

郭弘哲仰麵半躺著,臉色慘白, 虛汗涔涔, 打濕了鬢發。他雙目圓睜,眼前時而發黑, 時而冒金星, 映入眼簾的東西要麼暗沉,要麼白得發亮,耳朵裡聽不清七嘴八舌詢問聲。

薑玉姝見病人眼神發直, 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催促道:“方大夫呢?趕緊請他來救人!”

“哦, 好!”

鄒貴剛轉身,卻見方勝已匆匆爬上緩坡。

一圈人圍著, 薑玉姝語速飛快, 簡略告知:“方大夫!阿哲摔了一跤, 人毫無反應, 不知是中暑還是發病了。”

“我瞧瞧!唉,眼錯不見一會兒,他怎麼上坡了?胡綱,你小子糊塗,本該攔著的。”方勝氣喘籲籲,一屁股坐下,熟練地診治。

胡綱惴惴不安,囁嚅道:“三公子他、他——”他結結巴巴,耷拉下腦袋,不吱聲了。

混亂中,薑玉姝瞥了瞥胡綱,當下顧不得細問,一行人合力把病人背下山,送其回家歇息。

夜間

窗半敞,秋風湧入,薑玉姝站在病榻前,凝重端詳臉色白得發青的病人,仔細審視,那青中似乎竟泛著一絲灰。

“咳咳。”郭弘哲臉無血色,頹然沮喪,飽含歉疚地說:“二嫂,真是對不住,我又拖累人了。”

薑玉姝定定神,溫和裡透著幾許威嚴,彎腰道:“我們明白你是病不由己,安心休養,今後彆再說客氣話了,顯得生分。記住了麼?”

“可是,家裡上上下下都在忙,我卻如同廢物一般,時時刻刻處處拖累人,心裡實在慚愧,無地自容。”偏僻山村的寂靜夜裡,郭弘哲竭力克製,嗓音卻壓抑不住地顫抖,鬱懣消沉。

一切皆在意料中。薑玉姝暗自歎息,轉身伸手,翠梅忙遞上厚厚一大疊文稿,她接過,沉甸甸“嘭~”地堆放在榻沿!

“這、這是什麼?”郭弘哲吃了一驚,掙紮著坐起。

薑玉姝笑了笑,隨手拿起一份文稿,“嘩啦啦”翻動,正色答:“此乃北上途中三千裡我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包含各地的風土人情,紛繁雜亂,急需整理。可惜我抽不出空,一直擱著積灰。”

“來西蒼的路上,幾乎每天見你寫寫畫畫。我能看看嗎?”郭弘哲下巴瘦尖,脖頸細長。

薑玉姝落落大方,“當然可以!其實,我是想請三弟幫一個忙。”

“啊?我、我能幫上什麼忙?”郭弘哲捏著文稿,錯愕抬頭。

薑玉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嚴肅告知:“說出來不怕大夥兒笑話,我才疏學淺,卻偏愛舞文弄墨,在二公子的鼓勵下,決定把這些文稿整理成書,留作紀念!不知三弟可願幫忙整理整理?”

“從古至今,少有女子能著書的,姑娘好厲害!”翠梅歡欣拍掌,與有榮焉。

小桃感慨道:“少夫人過謙了,您分明很有才華。”

“待書成後,不知我們有沒有福氣拜讀?”大夫方勝湊趣道。

薑玉姝氣定神閒,慷慨答:“各位要是不嫌棄,隨便拿去看!但有言在先:到時如果笑掉了大牙,統統後果自負,我不管的啊。”

“哈哈哈~”幾人善意哄笑。郭弘哲也樂了,粗略翻看文稿,緊張表示:“多謝二嫂信任。但實不相瞞,我更是才疏學淺,恐怕無法勝任,萬一整理得更亂,豈不糟糕?”

薑玉姝眉一挑,爽快道:“三弟過謙了。我曾聽你二哥提過:你才思聰穎,自幼常得父親和先生讚賞。區區文稿,怎麼可能整理不出來?莫非是我的字太醜、你看不清楚?”

“不不!這字跡娟秀工整,一點兒也不醜。”郭弘哲急忙搖頭,被誇得眼睛一亮,忍不住問:“二哥真的誇過我嗎?”

薑玉姝認真點頭。

“二哥師從陸之棟老先生,與他相比,我根本稱不上‘才思聰穎’。”郭弘哲由衷欽佩兄長,眼裡的羨慕滿溢,傷感惋惜道:“陸老德高望重,乃當今大儒,那一年,不知多少勳貴子孫、青年才俊爭求拜師,老先生卻獨獨挑了二哥,多麼難得?唉,若非家裡出事,此刻他應該考完鄉試了。”

才華橫溢,儀表堂堂,風度翩翩,昔日顯赫侯門貴公子,淪為流犯充軍,何其不幸。

此時此刻,他正在做什麼?上陣殺敵?巡守邊塞?

薑玉姝沉默半晌,眸光堅定明亮,緩緩道:“世事難料,家遭巨變,確實造成無數遺憾,但事已至此,光顧著遺憾就沒法過日子了。人活一生,總難免吃苦,自古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都振作些吧,務必撐過去。”頓了頓,她肅穆問:“你二哥雖然錯過了鄉試,但他投筆從戎、奮勇殺敵守衛疆土,不也是儘忠報國?不也是在施展抱負?”

“……是。”郭弘哲怔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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