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兩地分隔(2 / 2)

“走,咱們過去。”薑玉姝不等對方回應,便招呼同伴跑了一段,從下遊過獨木橋。

“嘿?不錯。”

潘奎笑了笑,欣然對親兵說:“那就是弘磊的家人。”

“原來她們在這村裡屯田。”

潘奎一拍大腿,感慨道:“不容易啊,難為她們了。假如郭家沒倒黴,勳貴侯門,莫說女眷了,咱們這些人,連弘磊也見不著!”

“對。”新收的親兵難掩好奇,悄悄打量傳聞中的“落魄侯門公子之妻”。

片刻後,郭家人靠近。

周延熱情把大包乾糧塞給親兵,後者接住了,下意識望向頭領。

“盛情難卻,咱們也確實餓,偏抽不出空回去拿吃的。那就收下吧,多謝了。”潘奎氣勢豪邁,大聲道:“回頭我請弘磊他們四個喝酒!”

孝期內,他不會沾酒的。薑玉姝微笑著,順勢問:“他們怎麼沒跟著您?”

“兵分兩路了。”潘奎蹲在道上,睜大眼睛尋找一切可疑蹤跡。

薑玉姝難免失望,“原來如此。”

短短一刻鐘,邊軍與村裡壯丁齊心協力,製服了十幾頭野豬,獸血腥氣濃鬱。

眾人自是感激,蜂擁上前,或躬身或作揖或抱拳,七嘴八舌地道謝。

潘奎直起腰,“沒人受重傷吧?”

“除了一個小腿被撞斷的,其餘隻是皮肉輕傷。”莊鬆汗流浹背,慶幸道:“今日真是多虧您仗義相助!”

“你是主簿?看著麵生,誰手下的?”潘奎心直口快。

莊鬆尷尬答:“劉桐劉大人手下。莊某任職時日尚短,曾在後衙遠遠見過您一麵。”

“哦,原來是劉桐的人。”潘奎大咧咧點頭。

這時,劉三平提著一大籃各式各樣的乾糧,雙手奉上,畢恭畢敬道:“聽說您忙得沒空回去拿乾糧,我們恰巧帶了,隻是十分粗陋,不知各位吃不吃得慣?”

“哈哈哈~”潘奎昂首大笑,樂道:“怎會吃不慣?你以為我們平日頓頓大魚大肉嗎?不過,給了我們,你們吃什麼?”

劉三平忙答:“晌午我們回家!家裡還有吃的。”

潘奎想了想,掏出一角碎銀拍進對方手裡,爽快道:“那行,我們買下了!”

“哎這、這可使不得。”劉三平慌忙退還,“籃子裡多是苞米野菜餅,根本不值錢。”

潘奎歎道:“拿著罷。我知道縣裡連年歉收,估計你們家家都缺糧。”語畢,他上馬揚鞭,吩咐道:“聽著,有一夥敵兵潰逃進了西蒼,我等正奉命追剿,你們小心些,白天彆落單,天黑了就家裡待著。假如不幸碰見了,知情者務必及時稟告衛所!”

“是。”眾人連連點頭。

“駕!”潘奎饑腸轆轆,吃著乾糧繼續追蹤,率領手下來去如風,快速遠去。

敵兵潰逃?

聽起來,赫欽衛近期又與北犰交手了。

他們能參與追剿,想必並未負傷。

薑玉姝沉思不語,久久地目送。

邊軍走遠後,莊鬆擦擦汗,先是湊近問:“你家的方大夫,可願意救治村民?”

薑玉姝回神,不得不打起精神,正色答:“看,他正在救人,當然是願意的。但如果方大夫回去了,弘哲也得跟著,算作醫徒,行嗎?”

“行!”莊鬆痛快答應,暗忖:郭家老三體弱多病,半天才摘兩筐土豆,縱留下他也沒用。

“多謝通融。”薑玉姝振作,交代三弟和方勝後,粗略收拾遍地狼藉,準備開始挖土豆。

莊鬆拖著被咬傷的腿,一瘸一拐,大聲囑咐:“三平,你立即安排人手,送傷患回去包紮,並告訴村裡:咱們打了十幾頭野豬,凡是來此幫忙的人,皆能分到肉。”

“我馬上去辦!”劉三平風風火火,催促鄉親攙扶傷患上板車,親自回村找幫手。

幾乎全村齊上陣,足足忙碌五天,才收完了六十七畝土豆。

這天下午,郭家旁邊的荒宅熱鬨非常,一筐筐的土豆被搬進院門,把屋裡塞得滿滿當當。

莊鬆撣了撣紙張,愉快告知:“六十七畝地,共收土豆十一萬六千餘斤!其中適合作為糧種的,有十一萬四千斤左右。”

“嗯,真不錯!”

“算豐收了。”

“我家六口人,種它四畝、一年收兩次,就不愁糧食了。”村民交頭接耳,熱切談論。

莊鬆背著手,威嚴道:“此處離縣城太遠,糧種暫放在裡正家和這荒宅裡,倘若有誰膽敢偷盜,官府斷不輕饒!”

“誰、誰敢啊?您放心,鄉親們萬萬不敢的。”劉三平賠笑道。

莊鬆哼道:“不敢最好。明早我便回縣裡稟報,你們安分等候,待商議定,官府自會派人來安排。”

“哎,是。那我們就盼著好消息了。”

郭家人在圍牆邊,一邊收拾木料,一邊聽莊鬆□□,有說有笑。

薑玉姝瞅了個時機招招手,裡正妻忙奔近,熟稔問:“才剛忙完秋收,就打算蓋羊圈了?你們也該歇會兒。”

“我們本想歇兩日,可天越來越冷了,聽說赫欽往往下月便降雪,羊群得儘快安頓好。”

裡正妻皺著眉,忌憚地問:“你真決定用這荒宅的後院蓋羊圈?”

薑玉姝搖了搖頭,“羊群是官府的,莊主簿發話了,他吩咐蓋在那兒,我們得照辦。”

“唉,那種地方——咳,其實也沒什麼,鬨鬼隻是傳聞,世上誰見過鬼呀。”裡正妻抱著胳膊,寬慰道:“況且,那一家子是被北犰賊殺害的,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應該不會嚇唬自己人。”

薑玉姝頷首道:“言之有理!不知莊主簿和你們說了——”

“他說了!等著,我這就去催。”裡正妻會意地打斷,轉身喊道:“三平?三平?莊主簿有令,今天得教郭家蓋羊圈。”

“知道,已經叫齊人手了。我前天一吆喝,當即有十幾人樂意幫忙。”劉三平樂嗬嗬,心知大半鄉親都想巴結郭家。

薑玉姝歉意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笨手笨腳的,沒人教肯定弄不好。”

“唉,你們哪裡‘笨手笨腳’?全是從小沒乾過農活而已。”裡正妻挽起袖子,麻利扛起木料,招呼幫手們跟隨。

緊趕慢趕,郭家終於搶在下雪前攢夠了羊群一冬的草料。

整個十月,全家人盼望郭弘磊他們回來,卻一直毫無音信。

苦等無果,秋風停,北風起,寒意刺骨。

十一月初·清晨

薑玉姝穿戴整齊,一推開窗,北風便裹著雪花撲麵,凍得人發抖。

“又下雪了!”翠梅哆哆嗦嗦地梳頭,“每天早起時,我都不想下炕。”

薑玉姝洗漱,十指凍得通紅,一開口便冒白氣,笑道:“冬天無需下地,忙完家裡的活兒即可休息。”

“不成啊。”翠梅鼻尖泛紅,使勁搓搓手,“棉襖棉被還沒做好,炭也沒燒夠……哎喲,我得趕快!”

薑玉姝戴上雪帽,輕快道:“我去羊圈看看。”

“再過四個月才能看見羊羔,太慢了。”翠梅吸吸鼻子,跟隨邁出房門。

小桃迎麵走來,招呼道:“早飯好了,您快用吧,否則一會兒就涼了。”

“嗯。你們起得夠早的,我是甘拜下風了。”薑玉姝腳步一轉,餘光一瞥,卻見院子裡有人在追跑:

“去去去!”

“奇怪,這到底是誰家的貓,怎麼老是跑來咱們家偷東西?”郭弘哲困惑不解。

“潘嬤嬤說,昨晚就是它,撓花了裝著臘魚和臘肉的櫃子!”鄒貴跑得飛快,花貓卻“嗖”地躍上圍牆,瞬間逃走了。

鄒貴氣惱罵道:“有種你彆逃啊!”

薑玉姝踱出堂屋,不太放心,提醒道:“三弟,刮風下雪的,你回房整理文稿吧,仔細著涼。”

“哦。”郭弘哲言聽計從,一溜小跑上台階。日子雖清苦,但家裡和和睦睦,心氣不再憤懣鬱結,他便胖了些,臉頰凍得泛紅,期盼道:“文稿已經整理了大半,年前應該能理完,可以作序了。唉,二哥究竟什麼時候才回來?上個月忙,難道這個月也忙嗎?”

兩地分隔,音信不通,家人隻能等候。薑玉姝暗暗擔憂,麵色卻如常,溫和答:“暫未可知。想必他是軍務繁忙,無暇探親,有空自然會回來的。”

“許久未見了,我真有些擔心。不知他在軍中過得好不好?”郭弘哲邁進門檻,偏頭拍落肩上的落雪。

薑玉姝呼吸一頓,眼睛凝視虛空,輕聲答:“總會好的。咱們再耐心等一陣子。”

與此同時·蒼江岸邊

郭弘磊昏迷不醒,鮮血染紅了白雪。

“公子?公子,你、你一定要撐住!”彭長榮按住傷口,心急如焚。林勤紅著眼睛,掏金瘡藥時手直哆嗦,飛快包紮完,吼道:

“走,咱們快回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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