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人是魂非(1 / 2)

表哥!表哥!

裴表哥仍在,真正的薑表妹卻早已香消玉殞。

是她的表哥, 而不是我的。

薑玉姝瞬間心亂如麻, 倍感頭疼, 皺眉說:“表哥去年金榜題名,這我是知道的。父親原本隻字未提,年初卻在信裡談了幾句, 大概說表哥高中二甲、名列前茅, 卻不願用功考翰林院庶吉士,而是執意謀求外放,與長輩起了爭執。”

“唉。”翠梅愁眉苦臉, 欲言又止, 小聲說:“都城好,太平安穩。外放可沒什麼好的, 尤其外放至邊塞, 多半是被貶謫的官員吧?”

“沒錯。邊陲苦寒,戰亂頻頻,人往高處走, 州縣官員往往卯足了勁兒往彆處挪, 極少上趕著來的。”

薑玉姝捶捶額頭, 煩惱抱著腦袋趴桌,直犯愁, 忐忑說:“年初回信時, 我就不太放心, 再三請父親一定勸住表哥、勸他去考庶吉士, 如今看來,誰也沒能勸動他。”

翠梅也抱著腦袋趴桌,不知所措,“怎麼辦?表公子已經來西蒼上任了,現在正在縣裡,不知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薑玉姝搖搖頭,心裡七上八下,“坦白說,我猜不透,真的是難以預料。”

“咳,嘶,這、這——”翠梅為難得舌頭打結,耳語道:“老實說,奴婢也不敢設想。但可以肯定,表公子執意來西蒼,十有八/九與您有關!否則他明明可以安居都城,何苦跑來兵荒馬亂之地?簡直毫無道理嘛。”

薑玉姝沉默片刻,倏然坐直,神態肅穆,凝重表明:“我對不住表哥,深感歉疚!但絕非故意辜負他的情意,皆因造化弄人,遭遇大出意料的變故,當時的‘我’實在無能為力,根本扭轉不了局勢。”她歎了口氣,一字一句道: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表哥隻能是表哥了,僅僅是表親。”

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表兄妹之間的相識、相知、定親、互贈信物……翠梅作為貼身侍女,從頭到尾一清二楚,不禁感慨萬千,喃喃說:“當年定親後,府裡人人視表公子為大姑爺,大人更是一早把內侄當女婿似的照顧,和樂融融,萬事俱備,隻等吉日便成親,誰知竟——”她尷尬咬唇,打住了話頭。

薑玉姝凝視陪嫁丫鬟,目不轉睛,正色囑咐:“往事全讓它過去吧,今後不宜再提。‘我’與表哥,有緣無分,我已經有了歸宿,祝他尋得更好的姑娘。記住了麼?”

“是!”翠梅一咕嚕坐直了,點頭如搗蒜,拍著心口答:“您放心,奴婢明白的,一定牢記著:表公子是表親,僅僅隻是表親!”

薑玉姝滿意頷首,“很好,這就對了。”頓了頓,她到底不安心,疑惑問:“他擔任什麼職位啊?來赫欽做什麼的?”

“這個不清楚。”翠梅捏起繡花針,卻繡不出一針,解釋道:“今兒莊主簿和官差隨口閒聊,我一聽‘江南裴銳、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嚇一大跳,設法湊近時,他們卻改聊其它了,我不敢貿然打聽。”

薑玉姝托腮,思索半晌,緩緩道:“表哥斯斯文文,又沒有武藝傍身,他一個新科進士,初入仕途便成了邊塞父母官,西蒼民風剽悍,他若想站穩腳跟,恐怕不容易。”

“嗯。”翠梅掩嘴打了個哈欠。畢竟熟識一場,她憂心忡忡,猜測道:“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表公子太斯文了,府衙和縣衙的上上下下,會不會挑軟柿子捏?”

薑玉姝拿不準,遲疑答:“我不了解官場,但表哥一貫聰明,應該不至於淪為軟柿子、任人欺負吧?不過,他新來乍到,初時勢必艱難些,熬一熬就理順了。”

“但願如此。”

薑玉姝張了張嘴,卻沒再吭聲。

稍晚,她們入寢,翠梅仍是沾枕即眠。薑玉姝卻懷有心事,輾轉反側,暗忖:

表哥一片真心對表妹,二人海誓山盟,本應該結成恩愛眷屬,豈料被老天爺猛一棒子打散了。表妹自縊,魂歸黃泉,與心上人陰陽兩隔。

如今軀體是她的,靈魂卻是我的。

人是魂非。唉,簡直一團亂麻。

姻緣誰也賠償不起,隻能盼望裴公子儘快釋懷,不然該怎麼辦?

春風和煦,天愈發暖,草木吐新芽,啼鶯舞燕,蒼江兩岸綠意無邊。

四月中,赫欽衛與敵兵再度交戰,險勝。

天暖時,沒負傷的將士慣例在營外一處淺灣裡洗淨血汙與灰塵。

“撲通撲通~”“嘩啦嘩啦”,水聲與談笑聲連成一片。

潘奎在江水裡泡了半晌,神清氣爽,扛著長刀吆喝道:“弟兄們,走了,回營去!”

與他相熟的人紛紛答應,個個盔甲滴水,說說笑笑,大踏步回營。

郭弘磊握著刀柄,挑眉問:“哦?田波又挨罰了?上次因為延誤傳令,這回是因為什麼?”

“他嗜酒好賭,欠了一屁股債,專哄騙新兵餉銀,說是借,卻根本不還,結果被告了狀,巫千戶麵子掛不住,下令罰他三十棍!”彭長榮幸災樂禍,十分解恨,壓著嗓子愉快說:“打得皮開肉綻,眼淚鼻涕糊一臉,哈哈哈。”

林勤鄙夷道:“活該!照我說,那等偷奸耍滑無恥之徒,還留著乾什麼?趁早攆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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