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故人重逢(1 / 2)

房門猛地被推開,薑玉姝嚇了一跳, 扭頭見是小叔子, 頓感尷尬, 立刻背過身,倉促抬袖按了按眼睛,拭去淚花。

“哥——對不住, 我失禮了。”郭弘哲也尷尬, 脖子一縮,慌忙退出門檻。

郭弘磊定定神,右臂安撫似的攬了攬妻子雙肩, 沉聲問:“官差在哪兒?他們為什麼要接你嫂子去衙門?”

“尚不清楚緣故。他們剛到, 風塵仆仆,似乎和莊主簿熟識, 隻跑來咱家院門外丟下個口信, 就去尋莊主簿了。”郭弘哲站在門外,不敢再朝房裡看一眼,規規矩矩。

薑玉姝緩了緩神, 眼眶微紅, 一頭霧水, 疾步走向房門,緊張問:“差役自稱奉潘知縣之命嗎?我、我犯什麼法了?為什麼要抓我去衙門?”

“嫂子莫慌, 對方客客氣氣的, 嘴裡沒說‘抓’, 而是用的‘請’字!說是請你收拾收拾, 明日或後日去縣裡見潘大人。”郭弘哲低下頭,盯著自己鞋尖,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郭弘磊越過妻子邁出門檻,叮囑道:“你彆急,我這就去找莊主簿,打聽打聽清楚。”

“哦,好。”薑玉姝不安地絞緊手指,目送道:“那我等著你回來。”

郭弘磊回頭,頷首並揮了揮手,示意妻子安心等候。

“二哥,我也去!”郭弘哲一溜小跑,尾隨昂首闊步的兄長。

薑玉姝深吸口氣,拍了拍額頭,帶上房門往外走,一踏進院子,便被家人圍住了,惶恐詢問:

“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呀?”翠梅茫然無措,急切告知:“剛才院門口來了一隊官差,眼生得很,張嘴就說‘潘知縣有令,請郭薑氏收拾收拾,明日或後日去衙門拜見大人’!”

小桃和潘嬤嬤都半挽著袖子,前者提著一籃菜蔬,後者攥著一塊抹布,滿臉擔憂,湊近說:

“我們本是在廚房裡,聽見動靜追出去,想仔細打聽,對方卻推說不清楚,急匆匆走了。”

“二位公子和周管事才剛追上去了,打探消息。”

薑玉姝深吸口氣,抬手打斷七嘴八舌,順便按下自己亂跳的心,冷靜道:“我知道了。等著吧,等他們打探消息回來,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然而,天擦黑時,郭弘磊帶人回來了,卻幾乎無功而返。

晚飯備妥,飯菜湯熱氣騰騰。

雖說淪為流犯,但主仆尊卑禮儀深刻入骨,即使平日和樂融融,曾經的下人也不肯和心目中的公子夫人同桌用飯。

因此,郭家人用飯,慣例安排兩桌:堂屋一桌,廚房一桌。

堂屋平日有薑玉姝和郭弘哲,並被硬拉上的潘嬤嬤和翠梅、小桃,避免叔嫂二人相對尷尬。

但每逢郭弘磊回家,潘嬤嬤等三人便執意退去廚房,讓兄嫂帶著弟弟一起。

流犯屯田十分辛苦,幸而郭家養了一大窩兔子,並不缺肉食。

今晚,桌上擺著兔肉燜土豆、醋溜土豆絲、雜糧飯、摻了綠豆的雜糧粥,以及幾樣醬菜和燴炒瓜菜,雖無大魚大肉,卻色香味俱全。

自從母羊陸續產崽以來,郭弘哲天天吃水煮蛋和燉羊奶,雷打不動,加之與眾人相處融洽,另有方大夫想方設法地照料病人,他心寬體胖,結實許多。飯桌上,他無拘無束,正在埋頭啃一隻兔腿。

薑玉姝歎了口氣,“後天一早動身,太匆忙了。不過,所幸能趕上明天送你們。”

“我再三打聽了,莊主簿也在旁幫腔,那隊官差的頭領倒也算爽快,坦言自己並不清楚緣故,隻是奉命行事。”郭弘磊神色嚴肅,安慰道:“據我看,差役並無惡意,潘知縣與潘百戶是堂兄弟,為人正直,無緣無故的,他無理由欺壓一個弱女子。”

“另外,我已修書給龔世兄,托他照應一二,你無需過於擔心。”

“嗯。”

薑玉姝攪了攪甜綠豆粥,困惑非常,“二位潘大人的人品,我都信得過,但好端端的,究竟為什麼召我去縣衙?令人摸不著頭腦。”

郭弘哲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小聲插嘴,提醒道:“裴大人不是正在縣衙麼?會不會是他從中作梗?咳,我、我隻是隨便說說,沒彆的意思啊,哥哥嫂子彆生氣。”語畢,他夾了一筷子醋溜土豆絲,默默品嘗,餘光悄悄觀察兄嫂。

她嫁給了我,今生今世是我的人,知心知意,來生來世甚至生生世世,肯定也樂意結為夫妻,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生什麼氣?我不生氣。”郭弘磊底氣十足,捏著筷子沉思。

薑玉姝看著活像闖禍了似的膽怯小叔子,搖搖頭,溫和道:“我也不生氣。不過,我並不認為是表哥作為,他新來乍到,官員各司其職,郭家人的檔冊在縣衙,歸縣令管,不歸州府派下的同知管,倘若普通官員想插手什麼就插手什麼,公務豈不亂套了?”

“這倒也對。”郭弘哲訕訕頷首,歉意道:“方才是我想岔了。”

薑玉姝擺擺手,“無妨。”她放下粥勺,給久久未動筷的人夾了一筷子菜,催促道:“算了,無需憂愁,船到橋頭自然直,等我去縣裡見了潘大人,一切便見分曉。先吃飯!”

“眼下隻能如此。”郭弘磊回神,食不言,安靜用飯。

半晌,薑玉姝放下勺子,取出帕子擦擦嘴。

郭弘磊審視粥碗,頓時皺眉,“你吃好了?”

“嗯。”薑玉姝額頭冒汗,拿起扇子,一邊扇風一邊說:“今天夠熱的。你們慢用,我去院子裡乘涼。”她擦擦汗,起身邁出了堂屋。

目送妻子走遠,郭弘磊低聲問:“難道你嫂子平日總是隻吃這麼點兒?”

郭弘哲猶豫數息,偏頭掃了掃門外,挪近些,小聲告知:“自從入夏以來,嫂子經常這樣的,白天還好,晚飯隻喝粥和羊奶,我們一勸,她就說‘喝了甜的不宜吃鹹的’。”

郭弘磊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飯畢卻悄悄吩咐了一通。

次日清晨,日上樹梢。

戰馬嘶鳴,馬蹄裹了蹄鐵,跺得青石板脆響。

郭弘磊等四人戎裝整齊,再一次離家回營,再一次依依不舍,臉上卻誰也看不出離愁,故作輕快。

“我們該回營了,待下次得空再探親。”郭弘磊騎著高頭大馬,俯視家人,叮囑道:“北犰一日未滅,邊塞一日不太平,你們在家千萬小心。”

“知道!”郭弘哲重重點頭,“每次一聽見敵情,村裡家家戶戶都進山躲避,不會有事的。”

思及驍騎營,薑玉姝極度不放心,偏偏沒有理由阻攔為了全家而奮發圖強的人。她硬生生摁下愁慮,仰臉說:“多保重!”

“放心。”郭弘磊凝視片刻,軍令如山,他隻能狠狠心,控韁勒轉馬頭,“駕!”

翠梅嘴角彎起,眉眼卻耷拉,揮手道彆:“榮哥,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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