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救命之恩(1 / 2)

“沒錯,劉村。有幾個傷勢嚴重的兒郎, 正待在那村裡休養, 不知情況如何, 你護送曹大人去探一探。”竇勇須發灰白,悶咳不止,忙碌審閱公文。

“是!”

郭弘磊抱拳, 聽得心裡“咯噔”一下, 暗忖:糟糕,長古灣這一仗,持續數日, 劉村又被戰火波及了。不知家裡怎麼樣?可避開亂子了?

曹樺深切擔憂兒子, 恨不能插翅飛去劉村探望,卻心下躊躇, 遲疑道:“但末將手頭還有差事未完, 將軍身體欠安,不敢讓您帶病操勞。”

“老毛病了,年年都得犯個三五回, 不妨事的。”

竇勇身為指揮使, 坐鎮軍中主持大局, 一連數日廢寢忘食,熬得眼睛布滿血絲。他端坐書案後, 注視兩個得力手下, 和藹道:“你手頭剩餘的差事不用急, 可以寬限一兩日, 縱有急的,我自會辦理,或安排人手暫時替你。放心探望孩子吧,親生骨肉,若非戰況緊急,早該去瞧瞧了。”

曹樺大為動容,十分感激,抱拳鄭重道:“多謝將軍體恤!末將這便去一趟劉村,探望傷兵,一定儘快回營!”

“唔。”竇勇揮了揮手,老邁清瘦,不怒而威。皆因劉村傷兵中有將領之子,否則,區區幾個傷兵,根本傳不到指揮使耳朵裡。

兩人便告退,一齊退出帥帳。

曹樺憂心如焚,大步如飛,餘光打量英氣勃勃的勳貴侯門流犯、軍中後起之秀,卻無暇客套,焦急問:“劉村有多遠?”

護送將領,且平日素無交情,按規矩,郭弘磊落後兩步,簡略答:“不遠。騎馬稍快些,一個半時辰就到了。”

相距僅幾十裡,卻因軍規森嚴,親人不得常見麵,一年到頭,滿打滿算,頂多探親五六次。

曹樺步履匆匆,邊走邊說:“傷兵待在你家休養,給你家裡添麻煩了。”

“什麼?”

郭弘磊一愣,腳步停頓,驚訝問:“在我家?”

“已經兩三天了,你沒聽說?”

郭弘磊搖搖頭,熱得汗流浹背,解釋道:“這幾天,屬下等人一直在長穀灣附近,忙妥了才趕回營複命,並未聽說此事。”

“原來如此。”曹樺眼裡流露欣賞之色,抬手拍了拍對方肩膀,誇道:“聽說你一向勇敢善戰,屢次立功,小夥子,不錯!”

郭弘磊免不了謙虛一番,“哪裡?您過譽了。全靠諸位大人統領有方,赫欽衛才屢次獲勝。”

“你是個不錯的,有目共睹,何必過謙。”曹樺大踏步往外走,心裡七上八下,愁歎道:“我家小子,與你年齡相仿,卻不如你沉穩,性子急躁,據說受了重傷……現在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說到最後,做父親的嗓音發啞。

郭弘磊沉默瞬息,隻能安慰道:“您彆急,先去劉村看看再說吧。”

“唉。”曹樺一聲長歎,兩鬢斑白。

須臾,一行人邁出營門,十幾騎,並一輛馬車尾隨,車裡是大夫、口糧和藥物。

七月初,天格外悶熱,沒有一絲風,蟬在樹上鳴叫,聒噪極了。

劉村的一所院子裡,熱鬨非常:

堂屋寬敞,上首設條案,並排坐著三人;下方擺著幾行條凳,坐著幾十名裡正。

一眾官差慣常帶刀,靠著門和窗,手搖蒲扇,悠閒旁觀。

此刻,來自兩鎮各村的裡正們七嘴八舌,爭相詢問:

“小先生,你說土豆容易侍弄、收成好,是真的嗎?”

“我不是你們月湖鎮的人,我家住連崗鎮牛家村,從未見過土豆,壓根不會種。剛才聽了一大通,仍是稀裡糊塗的。”

“官府忽然命令來此處,我原以為領取賑濟糧,沒想到是要弄什麼新糧種!”

“小先生,你才剛說得太快,我沒聽明白。”

“一定要種土豆嗎?能不能換成苞米或麥子?換個鄉親們熟悉的,行不行?

……

一屋子的裡正,心懷困惑與戒備,你一言我一語,嘈雜不堪。

郭弘哲十五歲,被喚作“小先生”,捏著文稿緊張站立,無措掃視眾學生,鼓足勇氣,試圖解答:“對,官府有令,規定了的,此次特地請各位前來,隻為一件事,就是推廣新糧種,發動全縣用心嘗試栽種。”

“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土豆的確好侍弄、收成高,你們若是不信,儘管向本村村民打聽。”

薑玉姝鎮定自若,坐在莊主簿旁邊,落落大方。翠梅搬了個凳子,坐在她身後,膽量早練出來了,毫無怯色。

漸漸的,郭弘哲並非畏縮,而是無力招架,忍不住扭頭看嫂子。

薑玉姝一直留意著,覺得磨練小叔子膽量差不多了,便抬手示意他坐下,“阿哲,歇會兒,喝口水,我和莊主簿同他們說。”

“好!”郭弘哲如蒙大赦,立刻落座,擦汗喝水。

莊鬆端坐條案正中,“唰啦”合上折扇,“篤篤篤~”敲擊桌麵,喝道:“安靜,安靜些!”

“如有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提,吵吵嚷嚷的,像什麼話?”

“我早說了,連年莊稼歉收,莫說赫欽縣,整個西蒼都缺糧!所以朝廷才仁慈撥下新糧種,解救邊塞黎民百姓於饑荒之中。”

薑玉姝接腔,循循善誘,勸道:“我知道,你們更願意種苞米和麥子,但眼下舊糧種緊缺,成千上萬畝田地,白白荒廢著,多可惜?不如種上土豆,趁機學習侍弄新糧種,日後餐桌多一樣食物!”

自古以來民怕官。眾裡正不敢再嚷,有的坐,有的站,麵麵相覷,嘀嘀咕咕。

莊鬆清了清嗓子,威嚴告知:“放心吧,栽種新糧,你們隻要聽從官府教導,誰也不會吃虧,踏踏實實種地,好處在後頭呢。”

薑玉姝心平氣靜,微笑問:“商議之前,各位不是親眼看過本村幾戶人家的地窖了嗎?地窖裡堆積的糧食,實打實,全是協助官府試種土豆得的酬勞。縣裡說話算數,夏收時當眾稱量,沒虧欠老百姓一斤半兩,各位究竟有什麼不放心的?”

提起那堆滿地窖的糧食,眾裡正眼睛一亮,卻仍顧慮重重,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半晌,推了個老人出來,背佝僂,哈著腰問:“聽說,今夏的收成,官府給了劉村三成半,而且免賦稅。那,如果我們種了,官府會賞多少成?”

這下談到關鍵了!

薑玉姝雖一直頂著“官府特邀都城農桑能人”的名頭,卻始終牢記自己身份,無權置喙糧食分成事宜,明智地端起杯子喝茶。

莊鬆皺眉,頭一昂,折扇使勁敲了敲桌麵,不滿道:“噯,我說各位,糧食連影兒也沒有,就想著‘分多少成’了?合適嗎?如今縣裡統共才幾十萬斤糧種,根本不夠分。”

“聽仔細了,現有的幾十萬斤,是種子,秋收時能翻成多少糧食,全憑莊稼人的能耐。等秋季豐收了,官府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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