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密林埋伏(2 / 2)

暮色漸起,雲層裡突冒出幾聲悶雷,轟隆隆,閃電炫目,狂風大作雨滴降落,雨水如簾似幕,瓢潑一般橫掃山村。

“啊呀,哈哈哈,下大雨了!”翠梅興高采烈地跑進屋,急匆匆,飛快關窗。

薑玉姝從屏風後繞出來,捧著幾件疊好的衣裳,整齊放進櫃子裡,嗔道:“瞧把你給樂的,活像沒見過下雨。”

“天太熱,夜裡悶得睡不著覺,我老早就盼著下雨了。”

薑玉姝合上櫃子,振奮說:“好雨知時節!這場雨過後,天漸漸轉涼,土壤濕潤,該開始耕種了,絕不能遲,得避開深秋霜凍。”

“行呐。橫豎土豆都催出了芽,肥料早已齊備,隨時可以下種。”翠梅捏著幾封信,當扇子似的扇了扇風,而後擱在桌上,稟道:“姑娘,又來了幾封信。”

“哦?我看看。”

薑玉姝落座,掃了兩眼,登時驚訝蹙眉,“咦?”

“怎麼啦?”翠梅湊近。

薑玉姝三兩下撕開信封,抽出信箋,垂首審視,納悶答:“稀奇了。這封信,居然是你二公子的姐姐寄來的,而且指明由我親啟。”

“二公子的姐姐?”翠梅一頭霧水,揪玩辮子發梢,“確實稀奇。唉,想想,居然從未見過麵,至今不知那位尊貴侯門千金的長相。”

薑玉姝一目十行,順口說:“我曾好奇問過,隻知大姑姐閨名慧蘭,夫家姓馮,姐夫在翰林院當差。”

“當初,父兄逝世、娘家上下被流放,嫡長女竟始終沒露麵,未免太狠心了些。”翠梅耳語道。

薑玉姝一邊看信,足足寫滿兩頁紙,一邊說:“據馮姐夫說,她當時身懷六甲,胎不穩,日夜臥床休養。假如的確身體不適、下不了床,倒也不能責怪。”

“她信裡說什麼了?”

薑玉姝歎了口氣,“一則問候弟弟夫婦,二則打探母親身體。”

“難道……老夫人惱了,不肯原諒女兒?”翠梅眼珠子轉了轉。

薑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邊,拆閱下一封,輕聲答:“她沒說,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婦打聽母親的身體?本該直接去信請安的。估計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兒。”

翠梅天生機靈,心思活泛,嘀咕說:“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則,她們表姐妹之間,自幼相識,有什麼不方便問的?何必放著表姐不用,改而親近陌生弟媳婦呢?”

薑玉姝冷靜答:“人家沒親近我,隻是打聽些事而已。素未謀麵,毫無交情,壓根親近不起來。”

“這封信又是誰寫的?”屋裡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燈,把燭台挪近。

薑玉姝失笑搖頭,“四弟。弘軒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寫信,總抱怨煩悶、枯燥、無聊透頂,也想學阿哲,來赫欽‘開開眼界’。但老夫人絕不會準許的,他老老實實待在長平罷。”

“那是!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夫人怎麼舍得四公子來這兵荒馬亂的地方吃苦嘛。”翠梅伶牙俐齒。

說話間,薑玉姝拆開第三封信,寥寥數語,言簡意賅,出自婆婆王氏之手。

閱畢,她怔住了,久久無法回神,木頭人一般。

“姑娘?”

“怎麼發起呆來了?”翠梅霎時懸起心,緊張問:“莫非出事了?不要緊吧?”

薑玉姝回神,神色凝重,緩緩答:“婆婆說,我有孕在身,不宜待在危險之地,她已經請穆世伯幫忙,想儘快把我遷去長平縣,安穩休養,對孩子好。”

“什麼?”

翠梅驚呆了,不知所措,“婆婆關心兒媳婦,固然是好事。可惜您之前答應了潘知縣,一千五百萬斤糧食,現在還沒下種,能走得了嗎?”

薑玉姝慢慢把信放在桌上,右掌用力壓住,正色答:“如果言而無信、一走了之,我成什麼人了?我忽然撂擔子,縣裡如何看待郭家?必定會怪罪的。”

“那,回絕老夫人?”

薑玉姝鄭重頷首,嚴肅答:“眼下實在脫不開身,隻能詳細解釋清楚,請婆婆諒解。”

翠梅惋惜歎氣,“唉,是沒轍。那您回信吧,我去做飯了。”她迅速想開,辮子一甩,輕快離去。

風雨未停歇,屋頂瓦片被敲響,嘈雜不堪,驅散了悶熱暑氣。

薑玉姝端坐,凝望窗,右掌牢牢壓著三封信,暗忖:

一旦去了長平,豈不得天天對著婆婆和嫂子?

到時,婆媳相處,妯娌合作,對我而言不僅是問題,而且是難題。

在她心目中,兵荒馬亂可以應對、嚴寒酷暑忙活可以忍受、屯田重任可以謀劃……她咬咬牙,咽下了許多苦,唯獨不能、也不願做一個合乎婆婆心意的“賢良淑德好兒媳”!

薑玉姝了解婆婆和嫂子的品性。

郭家遭逢巨變,流放一路北上,兩個半月內,婆媳妯娌之間,時常發生不愉快,姑侄聯手對上新媳婦,她輸多贏少,幾次氣得變了臉色,嘗試理論,對方卻不講理。

每當郭弘磊幫妻子時,就了不得了,王氏婆媳一尊一長,你一言我一語,齊心協力,痛把小夫妻指責一通。

風從窗戶鑽入,撲得燭光閃了閃,一室家具黑影亂晃。

薑玉姝如夢驚醒,眸光堅毅,右掌“啪”地一拍信箋,拉開抽屜,果斷把信件塞進去,旋即“嘭”地合上抽屜,心想:

無論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遠親近仇,親戚之間不投緣,離遠些為妙!

數日後,清晨。

薑玉姝懷著三個月的身孕,登上馬車,趕去百裡外的連崗鎮,查勘耕地。

車輪轆轆,時而走官道,時而走村路,眾人談天說地,閒聊解悶。

途中有一段路,蜿蜒曲折,山高林深。

密林裡,一夥彪形大漢饑腸轆轆,埋伏路旁,企圖劫道。為首者臉頰一道刀疤,鷹鉤鼻棕褐發,眼神陰狠,嘴裡說的是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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