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堂屋坐著,早飯已經好了,馬上端進去!”
薑玉姝疑惑問:“其他人去哪兒了?”
“唉喲。”潘嬤嬤直搖頭,拍了拍圍裙,絮叨說:“公子起得早,剛吃過早飯,三公子就說想學馴馬,鄒貴、胡綱、翠梅幾個素日愛玩,甚至小桃也跟著去了,生怕我這個老婆子阻攔,溜得飛快。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中秋節啊!”
“趁公子在家,得準備一桌供品,戌時祭祖。瞧,月餅才蒸了三籠,正忙著呢,她們竟丟下活兒,跑出去玩了。”
薑玉姝恍然,笑道:“無妨,一年才一個中秋,難得不用下地,讓她們玩會兒吧,免得悶壞了。等我吃完早飯,就張羅供品。”
“怎麼能讓雙身子的人忙活?”周延妻端著早飯走出廚房,“您儘管安心歇息,其實廚房也沒多少活。”
話雖如此,但薑玉姝吃完早飯後,便挽起袖子,三人合力做月餅。
“啪”一聲,薑玉姝垂首,敲敲木質模子,印出一塊圓形月餅,惆悵慨歎:“月餅仍是叫月餅。”
“啊?不叫月餅,叫什麼?”周延妻動作麻利,餅模敲得“篤篤~”響。
薑玉姝回神,掩飾答:“哦!我的意思是,這個樣式的月餅,我從前見過。”
潘嬤嬤關切問:“夫人想娘家了?薑老大人身體可還硬朗?”
每逢佳節倍思親。薑玉姝的確思念親人,卻並非都城薑府,而是前世的家。她勉強笑了笑,輕聲答:“我父親的身體,信上每次都寫‘硬朗’,但不知實際是真是假。”
“肯定是真的!”潘嬤嬤湊近,安慰道:“總有一天,咱們會回去的,到時再孝順侍奉長輩。”
“嗯。”
薑玉姝怕露餡,極少深談薑府,話鋒一轉,提道:“昨兒得了軍中嘉賞,銀子不多,留作家用,皮子卻不少,於情於理,應該設法送些去長平。郭家受賞,讓老夫人也高興高興。”
“對,是這麼個道理!”潘嬤嬤點頭讚同,“我們已經清點過了,多半狼皮,餘下是羊皮和狐皮。狼皮適合做褥子,其餘做衣服。”
周延妻插嘴告知:“聽長榮那小子說,西蒼曾鬨過幾次狼災,狼多為患,一群群的橫行作亂,官府沒轍,請軍爺出馬,狠剿幾回,所以囤了大量皮子。”
“原來如此。難怪會拿皮子作為賞賜之物。”
薑玉姝作為兒媳婦,不失表麵禮數,卻道:“唉,大夥兒辛辛苦苦,不拘袍子或坎肩兒,總之每人得一件,算作犒勞。”
“多謝夫人!”
“謝什麼啊?本是大家應得的。”薑玉姝早有打算,心想:長平人太多,東西不夠分,給婆婆、四弟、大嫂母子以及幾位老姨娘各送一塊,禮數上就過得去了。
下一刻,院門口傳來談笑叫嚷聲。
三人迎出去,望見郭弘磊兄弟倆打頭,鄒貴拎著幾條魚,翠梅和小桃提著幾包糕點。
薑玉姝訝異問:“哪兒來的魚?”
郭弘磊昂首闊步,袍角翻飛,朗聲答:“外出馴馬,偶遇打魚歸來的幾個村民,熱情相贈。”
“這幾包月餅,是三公子學生家裡送的節禮。”翠梅臉頰紅撲撲,餘光頻頻瞥視,總能發現彭長榮對著自己傻樂。
薑玉姝兩手沾滿麵粉,笑上眉梢,催促道:“咱們收了好些節禮,禮尚往來,不能不回禮。我列了個名單,一家一家地去送,彆拖太晚了。”
彭長榮立即應聲,“我!夫人派我和翠兒去送吧?”
翠梅默許,扭身進了廚房,匆匆洗手,與同伴一齊蒸月餅。
薑玉姝爽快答:“行,誰送都一樣。”
郭弘磊靠近,一時興起,伸手刮了她手上的麵粉,抹在她臉上,略彎腰,威嚴說:“花貓。”
“哎——”薑玉姝倉促扭頭,卻未能躲開,索性抬手,試圖抹他個滿臉!
郭弘磊飛快昂首,一邊抓住她雙手,一邊輕而易舉地避開。
薑玉姝掙不脫,氣笑了,求助呼喚:“潘嬤嬤,你快——”
誰知,郭弘磊搶過話頭,不慌不忙,鎮定說:“看,她想把麵粉抹我臉上。”
“公子快鬆手!”潘嬤嬤從廚房裡趕出來,看樂了,毫不猶豫地幫薑玉姝,勸道:“抹就抹,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小兩口彆打打鬨鬨的,仔細磕著碰著。”
郭弘哲捧著茶杯,邁出堂屋,仗義執言:“咳,我看見了,明明是二哥先動手的!”
“就是!”
郭弘磊莞爾,慢慢鬆手,不再閃避,穩穩攙著人,任由她抹。
戌時,一輪圓月初上,月色皎潔,照亮了山村。
院子裡設下供桌,桌上擺滿供品,香爐裡煙嫋嫋。
郭弘磊帶領眾人,麵朝都城跪下,肅穆叩拜,虔敬禱祝。
與此同時,赫欽縣地牢。
“啊——狗官!”
“姓裴的,狗官,你不得好死!”
鞭子雨點般落下,抽得犯人皮開肉綻,血淋淋,痛苦哀嚎,破口大罵。
裴文灃官袍筆挺,端坐品茶,麵無表情,淡淡說:“辱罵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打,打到他招供為止。”
“是!”獄卒挽起袖子,掄開胳膊,邊抽鞭子邊逼問。
裴文灃鳳目幽深,撇了撇茶沫,平靜說:“再不招,就上烙鐵和竹簽子。本官倒要瞧瞧,究竟是他的嘴硬,還是牢裡的刑具硬。”